林晚的公寓里,气氛同样紧绷得快要断裂。
煤球像个黑色的毛团炮弹,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疯狂地窜来窜去,从沙发跳到茶几,又从茶几撞到墙壁,发出砰砰的闷响。它浑身炸毛,背脊弓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喉咙里持续不断地发出一种低沉、焦躁、充满痛苦和不安的呜咽声。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瞳孔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线,里面充满了动物本能的惊惶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
“煤球!煤球!乖,没事了,没事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靠近,想把这只濒临崩溃的小猫抱进怀里安抚。
“喵嗷!!!”
就在林晚的手快要碰到煤球的一瞬间,煤球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它像疯了一样,后腿狠狠一蹬,带着尖利爪子的前爪闪电般挥出!
嗤啦!
林晚白皙的小臂上瞬间多出三道清晰的血痕!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嘶!”林晚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
煤球没有攻击她,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窜到了电视柜上。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江煜穿着警服、一脸严肃的证件照。煤球停在那张照片前,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的呜咽声变成了更清晰的、断断续续的哀鸣。它伸出爪子,带着绝望的依恋和求救,一下,又一下,轻轻地、颤抖地去触碰照片上江煜的脸,发出微弱而持续的呜咽。
“喵呜……呜……”
仿佛在向那个此刻正身陷地狱的男人,发出它唯一能发出微弱而绝望的求救信号。
林晚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煤球对着照片呜咽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手机上依旧毫无回应的昭意的号码,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里,压抑地啜泣起来。
……
冰冷的仓库深处,只有指甲刮擦水泥墙壁的、细微而持续的“嚓嚓”声。黑暗浓稠如墨,昭意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手指早已麻木,指甲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却尖锐无比。每一次刮刻,都像是在用骨头摩擦石头,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
指尖下的符号,一笔一划,在绝对的黑暗中缓慢成形。
023第二十三困兽
绝对的黑暗里,每一次指甲刮过粗糙水泥的“嚓嚓”声,都像在昭意自己的骨头上锯。断裂的指甲缝里嵌满了灰泥和干涸的颜料渣,每一次用力都带出钻心的痛和温热的湿意血混着汗。但这痛是锚,死死钉住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紧闭着眼,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背后指尖的动作上,凭着肌肉记忆和对那个符号的刻骨印象,一下,又一下,在冰冷坚硬的墙上刻着。那是给江煜的路标。他一定能看懂。
符号最后一笔艰难地刻完,她几乎虚脱,后背湿透地抵着墙,大口喘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味。黑暗中,时间粘稠得令人发疯。她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像一头困兽,用所有感官去摸索这个囚笼。
眼睛逐渐适应了浓墨般的黑,勉强能分辨出近处巨大物体的模糊轮廓废弃的机床?蒙尘的画架?空气里除了灰尘和霉菌,还飘着一股纸张受潮发霉若有若无的陈旧气味。气味来自右前方角落。
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得麻木,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蹭过去。臀部摩擦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生疼。膝盖终于顶到了那堆东西。她用肩膀抵着,侧过脸去蹭。是硬纸壳的触感,边缘有些湿软。是箱子。很多摞在一起的箱子。
她调整姿势,反绑在身后的手用力去够最上面一个箱子的边缘。指尖摸到厚厚的灰尘和纸箱受潮后特有的软烂感。她抠住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扒拉。
哗啦!
箱子侧翻下来,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砸在她腿上,散落一地。借着极其微弱、不知从哪个缝隙透进来的天光残影,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是泛黄的文件夹和散页文件。纸张上,赫然印着她无比熟悉的公司LOGO养父母公司的标志!
心脏猛地一缩。她不顾一切地扭身,手指急切地在一堆冰冷潮湿的纸页里翻找、摸索。指尖触到一张触感不同的纸,更厚,像是某种凭证。她死死抠住,用尽全力将它从一叠纸里撕扯出来一小角!纸张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她屏住呼吸,将那一小块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纸片,用还完好的指甲尖小心翼翼塞进自己裙摆内侧的松紧带边缘,紧紧压住。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门猛地被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粗暴地刺破黑暗,直直打在她脸上。昭意被强光刺得瞬间闭紧双眼,生理性的泪水涌了出来。
“挺能折腾啊?”一个粗嘎带着浓重痰音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
手电光移开一点,昭意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门口逆光站着的人影。不是之前那两个动手的。这人个子不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外套,样式……莫名熟悉。他慢慢踱步进来,手电光再次晃到昭意脸上,又缓缓下移,扫过地上散落的文件和那个被扒倒的纸箱。
“啧,好奇心害死猫。”他停在几步外,声音里透着一股猫捉老鼠的戏谑。
手电光猛地向上抬起,照亮了他自己的脸。
昭意瞳孔骤然紧缩!
那张脸,皮肤粗糙黝黑,眼角堆着深刻的皱纹,法令纹像两道刀刻的沟壑。这张脸她见过!在养父母车祸现场混乱的照片里!他就站在警戒线边缘,穿着和现在这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藏蓝色制服,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记录本一个处理现场的“交警”!
“是你……”昭意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假交警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黄的牙,笑容扭曲而狰狞。“找了你好久啊,温小姐。”他向前逼近一步,手电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住她苍白的脸。“你爸妈,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所以他们死了。”他俯下身,一股浓烈的烟草和口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江煜那个杂种,毁了我们经营多年的根基……他让我们一无所有,那他的心头肉,就得陪葬!慢慢来,不着急,等他找到这里,正好能看场好戏……”
他话里的信息狠狠扎进昭意的心脏。养父母……可能是无意中撞破他们恶心的交易,就被害死。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对永远沉默、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夫妇。
“畜生!”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血泪的控诉。
“骂吧,趁现在还有力气。”假交警直起身,毫不在意,甚至带着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意。他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文件,又看向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眼神里混杂着贪婪和残忍。
就在他目光下移的瞬间,昭意捕捉到了他注意力分散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她的右手猛地缩回被绑缚的身后,指尖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疯狂地摸索!没有武器!什么都没有!
绝望中,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锁骨下方,那里有一个冰冷的小小硬物硌在皮肤上!是江煜送她的那条细细的银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刻着“Y”字母的方牌。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一股滚烫的电流却猛地窜遍全身!
记忆碎片凶猛地撞开闸门昏暗的卧室,只有窗外路灯透进一点暧昧的光。她被他压在柔软的床褥里,身体像被点燃。他滚烫的唇舌在她颈间肆虐,牙齿叼住了那根细细的银链,冰凉的链子贴着她灼热的皮肤,拉扯出细微的刺痛。他湿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锁骨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情欲的颗粒感,钻进她的耳朵:“戴着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 他挺腰重重撞进她身体最深处,顶得她呜咽出声。那冰凉的链坠随着他凶猛的动作,一下下拍打在她汗湿的肌肤上,混合着他滚烫的汗水……
那极致缠绵又充满占有欲的画面,那濒临灭顶时他滚烫的体温和力量感,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注入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啊!” ? 一声嘶哑的尖叫从昭意喉咙里爆发出来,不是恐惧,而是孤注一掷的凶狠!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身体猛地向上弹起,被绑住的双腿狠狠蹬地,整个人如同炮弹,用肩膀和头颅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假交警!
砰!
假交警根本没料到这濒死猎物还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力量,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光线歪斜地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天花板一角。
“操!找死!” ? 假交警捂着被撞疼的胸口,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
……
“找到了!城西,棉纺路77号,老颜料厂废弃仓库三区!”技术员的吼声劈开市局刑侦支队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巨大的电子地图上,一个刺目的红点疯狂闪烁。位置信息旁边,并列着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符号截图正是昭意挣扎时,监控捕捉到她手指瞬间不自然的指向动作。江煜只看了一眼,那符号就和他脑海中某个深埋的只属于他和昭意的印记瞬间重合!
“走!”周临川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钉截铁。
尖锐的警笛撕裂深夜的死寂,数辆黑色特警突击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引擎咆哮着冲入破败的城西工业区。车灯撕开浓稠的黑暗,照亮断壁残垣和疯长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