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雪片,冰凉,落在他的脸上,混着血水和泪水,化开一片刺骨的寒意。

视线渐渐模糊。

这雪,好大。

马上,就要把他们兄弟俩都盖住了罢。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他揣着怀里好不容易讨来的半个干饼,缩在破庙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到他身边。

那孩子饿得眼冒绿光,一双黑漆漆的手就往他腰间探。

他一把捉住那只手。

“别脏了手。”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把怀里的半个饼子拿出来,塞进那孩子手里。

“哥哥送你。”

后来,他们磕了头,结拜为兄弟。

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余庆。

余生,皆是欢庆。

可如今……

若是……若是没有当年那一遇……

他是不是还能在哪个富户家里,好好当个小厮,吃饱穿暖?

而不是跟着他,亡命天涯,落得这般下场……

眼皮,好沉,好沉。

雪花压得他再也睁不开眼。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

马儿停在了不远处。

“主子,这里有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

他想听得更清楚些,可意识却像沉入深海,不断下坠。

断断续续的,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声音很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落在他耳边。

“……这小子运道好,竟碰上了老夫……”

救……救弟弟……

这两个字像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给。”一道耳熟的女声传来。

“解毒丸?”那道苍老声音再度响起,“丫头可是认真的?”

“三回散之毒已入骨髓……”

“此丸千金难求……人生路漫漫,若是日后回想,可莫要后悔哦!”

那女声顿了顿,语气平稳坚定。

“人生路漫漫,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见死不救才是罪过……”

余年努力地睁开一条细缝,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

慈宁宫,皇太后捻着一串紫檀佛珠,一句佛,一颗珠。

自从祁照月那桩事后,这串佛珠便再没离过手。

彩云恭敬立在一旁。

“方才说,她想做什么?”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太后,殿下说想去游湖。”

皇太后捻动佛珠的手一顿。

“游湖?”

她眼皮都未抬。

“这大冷天的,游什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