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轻吁了一口气,漆黑的瞳仁里透彻沉静:“就是如果让人知道了他们是同一伙的话,容易令幕后主家的身份暴露。”
东方浩鄞隐约明白了什么。
“殿下觉得,谁会需要同时对付你我二人呢?”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意味深长,东方浩鄞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答案。
顾璃脸上带起了笑意:“不如我们一同写出来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均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干燥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同时完成后,又几乎同时看向了对方面前的桌面。
果然。
他们十分有默契地都写了同一个字:“柳”。
想要杀他,要么同他有仇,要么他死之后有利可图;同理,想要杀顾璃,也必定有同样或类似的动机。
而这世上同时具有这两个动机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没了我,她就能安稳地继续做她的后宫霸主,而没了殿下,她的儿子六皇子就有了当上储君的可能。”顾璃叹道,“这么明显的利益关系,任谁一想都能猜出来她有最大的嫌疑,因此更加不能暴露那两拨杀手其实都是卖命于同一主家。”
东方浩鄞想起那个平时看起来端庄贤淑的庶母妃,忍不住心里升起了几分寒意。真是蛇蝎妇人。
宫外的柳家应该也从旁协助了吧。
怪不得京兆尹查不出半点头绪。京兆尹本身就是柳家门下的人。若是不能将柳家和柳贵妃一举扳倒,那他们遇刺这桩案子最终就必然会不了了之。
“既然都被人一起对付了,那殿下不如也同我结个盟,一起反击回去如何?”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东方浩鄞愣了愣。
顾璃毫不顾忌地继续道:“既为殿下扫除政敌,也能让我在后宫里过得安生些。”柳家全力支持柳贵妃的儿子六皇子,平日必然也在朝堂上给东方浩鄞使了不少绊子吧。
见对面的男人没说话,她又道:“殿下若是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往后有何要事相商,都可像今日这般,来长乐宫找我。”
“娘娘似乎……比之前变了不少。”
东方浩鄞好不容易开口,说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但顾璃听懂了。
“殿下可知,我在北域王宫十四年,从不知试毒人为何物。”她脸上的表情似感叹,又似哭笑不得,“但在这大庆后宫,自从中招了一回,此后每顿饭都再也不敢自己先下口了。”
原主性格纯真善良、心思简单,但如今她要是再这么“简单”下去,就无异于慢性自杀了。
生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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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和亲的异国公主21
夏风带着几分倦燥吹拂入某高门府邸的院墙之中。
僻静的阁楼之上,谢良执笔蘸了饱满的朱砂,一笔一笔地细细添在平铺于桌面的宣纸墨画上。
最后一笔勾勒在画中少女的眼尾处,带起一抹鲜艳的、如泣如诉的晕红。
是那晚她在他身下的模样。
谢良停了笔,怔怔地望着这幅刚刚完成的墨迹未干的画作,心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如梦似幻的夜。
人常云“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可他梦中的“神女”却对他百依百顺,似水柔情几乎都要溢出来将他溺沉。这么想来,他可比那劳什子襄王要幸运多了。
其实自第二日清醒过来,他便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且不论当时屋子里残留的淫靡气味和水渍之类的明显证据,单单回想一下母亲安氏为什么要突然坚持带他去从未去过的兰若寺拜佛,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他突然间很后悔。
既悔自己颓废到那般地步,让母亲焦头烂额地设法为他铤而走险;又悔自己那天夜里喝得烂醉如泥,都没有好好地跟日思夜想的公主说上一句话。
他依稀记得自己抱着她,不知餍足地要了好多次,几乎彻夜交颈缠绵,而混沌之间也不知到底跟她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只有他在她身体里面律动的感觉,真实而清晰,甚至直到现在都还仿佛能切身体会到一般。
这几日以来,他已经想明白,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他对她的念想,根本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的身份成为了皇妃而放下,进而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既然如此,为何不想一想真正可能同她在一起的法子呢?她都能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创造时机偷偷来见他,他也决不能再纵容自己认命般地堕落下去了。
按照大庆祖例,皇帝百年之后,生育过皇子皇女的宫妃便可荣升为太妃,继续留在后宫里颐养天年,而未曾生育过子女的妃嫔便会被统一送往皇家宗庙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如今皇上虽正当壮年,但公主毕竟年岁还小,只要她不生育子嗣,待将来皇帝大归之后,她便会被顺利放出宫外。到那时,他就可以另想个法子将她悄悄带走,再寻一处桃花源,从此隐姓埋名,朝夕相伴。
谢良忽然感觉自己灰暗的生活重新有了期待。
只不过这件事,少不得还需要别人的帮忙。
屋外忽然传来小厮叩门的声音:“公子,四殿下来了。”
谢良一听,飞快地扯过一张纯白的宣纸掩盖在方才的画作上,又用两块石镇纸压住,对着刚刚被推开的屋门迎了过去。
“见过殿下。”
“免礼。”东方浩鄞一把托住他的手肘,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听谢相说你的病大好了,我便来瞧瞧。”
“多谢殿下挂怀。”
“看着确实恢复到了从前的七八成,剩下的还是好生吃药将养几日为上。”他抬起手指点了点面前的人,调侃道,“你们父子也真是,死活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患了什么病,我派来的御医都给推回去了,真是一个比一个顽固。我们好歹也曾同窗过那么几年吧?”
谢良满含歉意地拱手:“劳殿下费心了。实在是不足挂齿的小病,无需惊动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