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若不死,下一次,沙漏或许还会加快。”宣清也很难过,对上羡鱼的眼神,蹙眉答道。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屋内的动静渐渐停歇,榻上那个努力反抗的影子此刻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宣清心中十分纠结,手指也不自觉地绞在一块,她回想起方才少年乖巧的笑,见到父亲时欣喜的眼神,自己的心好像也被那个男人狠狠地掐住似的。

她好像……更难过了。

她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冰冷的空气,迫使自己不去听,可今日似乎格外冷寂,就连吐息变得颤抖起来,屋内的声响也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办……

怎么办?

“阿父,好疼……咳咳!”

少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见一回阿父,而阿父只想杀了他。

最后一刻,宣清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沉默着将手放在嘴唇两侧,肺腑吸满了气,张开嘴大喊:“来人快来人呐房子着火了!!”

片刻之后,周围的侍卫与女官都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宣清假意碰到了烛台,火光一瞬间便从窗边蔓延至整个屋内。

容貌俊美的男人破门而出,面色阴沉如水。

沙漏再次加快,预示着场景又要开始变化。

宣清最后回头看了眼屋内。

被打扮得漂亮又精致的少年魔君躺在熊熊燃烧的床上毫无反应,脖子上的掐痕分外显目。

他涣散的瞳孔缓缓转动,最终,那无神的视线定格在宣清的脸上。

她是谁呢?

少年想。

第025章 | 0025 一落索

弱小的凌羲光躺在厚厚的雪地上,周围是他的几个兄弟,在用雪球砸他。

那一个个往他脸上砸的雪球里裹有细碎的瓦片,砸到脸上很疼,他伸手一摸,只摸到满脸血痕。

一个宫女趾高气扬地站在他面前,将他拉了起来。

“小少主今日想吃些什么?吃饭么?还是吃肉?啊呀,怎么脸上又弄得这样多血,脏死了!”

她不满地掐他的胳膊,一把将他从雪地上扯起来,带进屋内,给他递上一碗已经被冻得很硬很硬的粗糠饭。

小凌羲光微笑着对她说:“谢谢。”

饭很硬,他嚼不动,吃得格外慢,他看着外头嬉闹的几个少年,问她:“燕姐姐,他们因何要用雪球砸我?”

宫女微微一笑,说:“咱们少主太漂亮了,他们都想跟你玩,引起你的注意呢。”

不知为何,魔君生下来的几个孩子中,只有他的性子最软弱可欺,一点都不像魔族,不仅如此,他还继承了他妖族娘亲的貌美,成日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脸,说什么都不生气。

无论上一刻被打得有多狠,下一刻站起来了还要对打他的那个人说声谢谢,怪得很!难怪魔君如此厌恶他,他们魔族人天生有仇必报,以有这样不敢还手的族人为耻。

更何况,他不仅仅继承了娘亲那份貌美,他亦继承了妖族特有的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就要勾搭上他那亲生父亲,秋燕不禁感叹,这妖族真不亏是畜生玩意儿。

这样蠢笨的小畜生,给他吃些毒药,他也是会说喜欢的。

看着他将那碗粗糠饭吃得干干净净,宫女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施虐欲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凌羲光问她:“姐姐,为何要笑?”

宫女摸摸他的头:“少主将饭吃这样干净,是个很棒的孩子,日后都要好好吃饭才是。”

无知的少年笑得十分灿烂,红唇皓齿,一时将秋燕看呆了。

可是,下一刻,他便忽然感觉整个腹部像被人用几把刀同时绞着似的,疼得他脸色惨白,他想,燕姐姐今日又下毒了。

原本他不想吃那么多,可是他很想燕姐姐夸他,说他是个很棒的孩子。

宫女看见他疼得倒在地上,便将他拎出去,笑道:“少主乖,在雪地里躺一会儿就不疼了。”

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被拎将出去,他疼得躺在雪地里翻滚,用冰雪麻痹自心肺漫上的巨痛,他将身上抓得鲜血淋漓,几里外都能闻见他身上浓郁的血味。

*

宣清与羡鱼这回变成了值夜的宫女,不过她总算能与阿兄回合了。

今夜,玉允变成了侍卫,与她们一起值夜。

她才上值,便听得某处窸窸簌簌,似乎有人影在动,她抬头看去,那头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正是凌羲光住的房间。

宣清跟玉允坐在一处,她望着那头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阿兄,我没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杀了他。”

玉允看着她的神色,问道:“你很想杀他?”

宣清摇了摇头。

玉允瞧着她犯难的模样,叹了口气:“其实不一定要杀了他,可以等他自己说出魇境的出口。”

宣清微怔,而后用发亮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自古能突破魇境的修士,没有一个人是能让魇境之主主动将出口说出来的。他们要么就是死在魇境,要么就是将魇主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