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虞不情不愿地迈大了步子,知道自己骗他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被带过,“知道啦,真是的嘛。”

从酒店门口到停车的树荫底下就几步路的距离,两人很快便到了车前。

傅祈弦打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放进去,回头去看,就见到杜虞已经自己拉开车门上车了。他站在车后无声失笑,小丫头真是仍旧使唤他使唤的顺手得不得了。

他回到驾驶位的时候,杜虞知道今天免不了要被他教训一顿,便使出自己一贯耍赖的招数,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住他衬衣的衣料,抬头叫:“哥哥···”

往事(1)

他的五官端正又硬朗,处于高位而自带的锐利感让他的神色总是在沉着间充满了攻击性,仿佛随时会蛰伏出击的猎豹,又带着商人的果敢精明。

杜虞看着他便挪不开眼,片刻后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声地问:“你这次,得生气多久啊。”

他们两个人几乎从来就没吵过架,因为吵不起来。

无论她多么过分,只要不是触及到底线的事情,傅祈弦都会无限地包容她。

因此杜虞也格外怕傅祈弦动真格的生气,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消气的程度。

说起来,仅仅有的那一次生气还是她高中学别人去开房被傅祈弦抓住后的事情,就那几天已经足够让杜虞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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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傅祈弦要拎着领子揍她,就是因为她不知怎么魔障了似的,在假期里学了网上那些不省心的东西,在软件上和陌生人约着在酒店见面。

而当时杜虞在令她感受到无比复杂又茫然的情绪里将近迷失,想通过这样极端而激烈的方式去让自己的神经记住,她并不渴望傅祈弦的接触,也不喜欢傅祈弦。

仿佛悬崖上的人,不在乎被递过来的绳索是否带刺,是否沾染了洗不掉的毒。

也依旧挣扎着想要抓住,寻求生机。

虽然这种方式听起来可笑得令人发指,但比起会这样在情感上被迫彻底疏远自己如此亲近的人,杜虞依旧一股脑地扎了进去,不肯放过任何一种转圜的可能。

结果刚进到酒店大堂和那个人碰了面,好死不死就遇见了认识的经理,傅祈弦也就立刻知道了。

傅祈弦自然明白,这一男一女在酒店房间里会发生什么。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而他当时才刚大学毕业,还在傅氏的基层。即使学历和简历再光鲜,刚毕业的人按照正常流程到底也不能有什么高职,进了好的部门也只是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都往他身上丢。

那天傅祈弦照常要跟跟着领导外出去谈一个大型合作方案,结果刚坐下和甲方寒暄了几句,就接到了那通来自酒店经理的电话。

他知道后让经理把杜虞扣住,紧接着和大家道歉后就毫不犹豫地扔下包间里的一桌的人,火急火燎到酒店把杜虞接走。

回到家之后,傅祈弦扯着杜虞进了自己的书房,两个人的动静不小,家里照顾他们的保姆瞧出不对劲儿,结果就被傅祈弦干脆地打发走了。

他沉着脸用鸡毛掸子狠狠抽了杜虞一顿,还罚她跪了一个下午。

傅祈弦在大事情上从来不对她手下留情,他太清楚这个小丫头被自己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果稍稍给她一些纵容,这下教训就会相当于白做,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的作用,在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太过深刻的痕迹。

而他要让她记住,时刻都要保护好自己,要爱惜自己的一切。

因此他揍她是实打实地揍了一顿,杜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双杏眼几乎肿成小核桃他也没有反应。

只在揍完她之后给她涂了药,然后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流着眼泪跪在垫子上反思。

往事(2)

之后傅祈弦因为工作上的这个差错,差点就被傅老爷子骂死,甚至要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去做根本不能锻炼他的无关紧要的事。

杜虞到底是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傅祈弦原生家庭的事情她也有听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略略提及。

他所在的处境残忍又冷漠,而傅祈弦刚出来工作,本在集团的事情上就不是有利,这样被自己的事情一搅和,差点就要前功尽弃。

所以在杜虞知道了以后,也就知道了那段时间傅祈弦为什么一直早出晚归,当晚洗了澡后就抱着膝盖坐在傅祈弦的房门等他回来。

直到快到两点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一轮醒过来,才见到揉着额角上楼梯的人。她冲过去抱着傅祈弦的腰一直哭,哭着和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傅祈弦被愣着抱了个满怀,他没想到小丫头会知道,更没想到她会等自己。

他哭笑不得地轻轻虚空着搂住她的肩膀接住她,拍了两下她哭得一耸一耸单薄的肩膀,“怎么知道了?小事情,别担心。”

杜虞心里清楚着不可能是小事情,哭得更大声了,一个劲儿地道歉,最后傅祈弦都有些无奈了,“再这么大声,要吵醒叔叔和妈了。别哭了,好不好?”

杜虞抱着男人的腰,心里快要后悔和自责死了,现下被他这样反过来安慰着,眼泪更是流个不停。她平时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热烈性子,在家里又这么多人宠着,哪里会有流眼泪的时候,今晚像是把几年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傅祈弦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还有些被她这样笨拙地表达着对他关心的惊喜,只是到底不愿意让她哭,另一只手把拎着的大衣举起来哄她,“别哭了,看看口袋里有什么?”

杜虞抬起哭得发红的脸,依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抽噎着随手抹了两把眼泪,还把手背的水渍顺手的不得了地揩在傅祈弦的衬衣上,才去翻他的大衣口袋。

里面掉出来两块红糖饼干,是平时他们和茶就着吃的小甜点。

杜虞喜欢那股傅祈弦一开始觉得有些怪的味道,久而久之,傅祈弦也就习惯了她的口味,口袋里也下意识地会揣几个,免得她突发奇想要去喝下午茶,还嫌弃别人没有红糖饼干在自己生闷气。

小姑娘大半夜的哭了一场也饿了,呆呆地捡起那两块饼干又笑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让傅祈弦叹了口气给她擦眼泪,“没有茶,将就吃吗?吃了就不许哭了,没多大的事情,都解决了。今晚哭过这事儿就算是过了,嗯?”

杜虞抽着气点点头,撕开一块递给傅祈弦,见他吃了,然后才又撕了一块塞进嘴巴里。

“哥哥···我以后乖乖的。”

时间过去很久,但杜虞还很记得,那天晚上傅祈弦在走廊昏黄的灯光里笑着摸她的头发说,“不指望你乖乖的,你天天开心就好,但是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懂吗?”

没有生气(1)

这样的生气和带来的后果,杜虞经历过一次简直就不愿意再多想,因此赶紧先卖着乖,希望傅祈弦能不要这么生气。

傅祈弦的个头比她高了太多,现在两个人坐着,傅祈弦看她便成了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