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就聪明,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干科研的料。”
陈徵又不置可否地笑,抬手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丝,温柔地斥他:
“你最好是什么都知道。”
第9章 八
“我来陪你跨年。”
陈徵听完韩疏阅的话反应有点呆呆的,愣住的表情让韩疏阅觉得可爱,于是他很小幅度地抿嘴笑了起来。陈徵看着他笑,察觉到韩疏阅精神应该是比上午好了很多,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走上前去自然地摸他的额头。陈徵刚从外面回来,指尖还是凉的,轻轻拨开韩疏阅额前的碎发,手心手背都在他额头上贴了一次。
“烧好像退下来了,你吃晚饭了吗?”
韩疏阅摇摇头,本来以为陈徵会先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但现在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很好奇的意思。他反问陈徵吃过晚饭没,得到的也是否定回答。陈徵没有看他了,把一直背在肩上书包取下来放在床尾挂好,又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重的针织围巾。
“可以把你的八宝粥分一罐给我吗?我有点饿了。”
韩疏阅保持半躺的姿势盯着他的背影礼貌询问,却看见陈徵一边系围巾一边回答:
“不好,我出去给你买晚饭。”
陈徵的说话的语气很笃定,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和他平时有所不同。韩疏阅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扯他的外套袖子。
“我没有要麻烦你的意思,而且这么晚食堂早关门了,你去哪里买?”
韩疏阅下午睡觉之前换了衣服,现在只穿着宽松单薄的纯棉睡衣坐在床沿,陈徵一下挣脱他的手走过去关好房门,又解释说不是麻烦,学校超市很多东西都卖完了,他本来就想出校门再去买点吃的。
“那好吧。”韩疏阅不太相信地看着他,站起身直接往睡衣外面套了加绒的卫衣卫裤,又去找自己的羽绒服,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买点水果吃。”
“你还在生病。”
陈徵的脸色很难看,但韩疏阅不管他,已经坐在床沿开始穿袜子了。他狡辩说自己睡了一下午,现在感觉好点了,想出去透透气。
韩疏阅倒是没有撒谎,少年人的优秀的体质对这点小病恢复起来确实很快,在陈徵回来之前他刚刚给自己查了个烧,已经降下了37℃。今晚天气还不错,也不算特别冷,是可以出门的。
而且,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接受陈徵照顾自己。
乖巧地在陈徵的注视下戴好围巾帽子手套和口罩后,韩疏阅在原地跳了两下,或许是最近生活实在太压抑,他现在竟然有一种囚犯出门放风般的兴奋。
二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去,步伐偏慢。在成日挤满的课程和学业压力下,少年时代的他们每天的日常就是从寝室跑到教室,从教室跑到食堂,偶尔放肆一下,好像也全花在了去球场上奔跑,在任何不起风的日子里也要跑出一阵阵风来,好像永远都是呼啸而匆忙的。
不算每日的“倒垃圾时间”,这还是韩疏阅第一次在休息日与陈徵同频散步。
毕竟是元旦假期,平时周末不回家的住校生今晚也都走得七七八八,月相是半轮下弦月,此刻还挂在树梢上。韩疏阅在这般静谧的氛围下借着路灯与月光悄悄去看陈徵的侧脸,马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陈徵长高了。
因为在陈徵转过头来后,他们的目光毫无阻碍地交汇在了一处。
为了破除偷看被抓包的尴尬,韩疏阅清了清嗓子问:
“陈徵,你是不是很少回家呀?”
韩疏阅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他从未见过陈徵离开校园。每次假期他离开寝室时陈徵总还在起居室或者床上看书,而他返校后也依旧能见到陈徵在学校里。若不是上铺每周更换一次的床单,他都要以为陈徵在林市没有家了。
意外的是,陈徵否定了他的问题:
“我每周都回去,不过吃顿饭就会回学校,不在我爸爸家过夜。”
韩疏阅敏锐地抓到了“我爸爸家”这四个听起来有些异样的字眼,他是那种很聪明的小孩,不会痴线到去问陈徵“你爸爸家不就是你的家吗”这种话。得益于父亲是知名离婚律师的关系,他从小见过很多不太完整的离异家庭,陈徵这种情况现在还是挺常见的,所以他也不会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惊讶。他想把话题往更加轻松一点的地方引导,便又问:
“那你在来林市之前是在哪里长大的啊?我之前还没问过呢。”
“在云省三明市,和我妈妈还有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陈徵说得很坦然,让韩疏阅一下就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这应该是陈徵从未和班上其他人提起过的往事,于是他生出一丝愉快亲近感,马上接上话赞叹:“哇,我小学时候去过一次三明,那里很漂亮,山竹也很好吃,我吃山竹吃到拉肚子还被爸爸骂哭了。”
陈徵想象他小时候哭的样子很给面子地哼笑了两声,又安慰说他外公在三明有一座山竹园,暑假了可以带韩疏阅去园子里坐在树下面吃,吃腻为止。
韩疏阅好像是听到山竹园就喜笑颜开,虽然此时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但双眼弯成的月牙也衬得他整个人多可爱了几分。他其实还算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
陈徵看他心情不错,这时才问他为什么休息日不回家还来了学校,韩疏阅的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然后一秒消失了。陈徵发现今天韩疏阅的表情变幻都比往常更加鲜活灵动了起来,他感觉韩疏阅在口罩遮住的地方鼓了鼓嘴,和笑的时候有不一样的可爱。
韩疏阅把双手插在上衣兜里瓮声瓮气地抱怨:
“我父母工作太忙了,就算回家我也只能自己待着,你不回家不也是因为你爸爸出差了家里只剩你一个人吗?我们同病相怜罢了。”
陈徵尴尬地摸摸鼻子,才想起自己前两天在班长统计元旦留校人数时撒的谎。解释说:“我骗了你,其实我爸爸没有出差。”
韩疏阅有点懵,“啊,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我爸爸和继母本来早就有个新家庭了,还生了自己的小孩,我是今年突然决定来林市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这种节假日不好打扰他们。”
陈徵说这番话的语气不算沮丧或是难过,但还是听得韩疏阅一阵没来由的揪心,他嘴巴喏喏了两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陈徵没有想让他同情自己的意思,只是那天对班长胡编乱造一个留校理由时刚好韩疏阅也在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几分钟后两人走进了一件校门口的面馆,在老板打烊前打包了最后两碗清汤牛肉面,又转去超市采购了一些新鲜水果和饼干。陈徵在结账前看见韩疏阅在冷柜里偷偷拿了一小块盒子蛋糕,眼神不是很赞同,但听见韩疏阅小声说“就吃一口”,还是无奈地接过来一起结账了。
满载而归的二人在起居室的桌子上相对而坐吃着韩疏阅藏在外套里一路抱回来的牛肉面,他们平时在食堂吃饭其实不怎么坐在一块儿,李一鑫是韩疏阅的固定饭搭子,而陈徵为了躲那些在午饭时间也要拿着错题问他的同学,经常挨到全班最后一个去食堂。
于是韩疏阅想起他们上次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吃饭好像还是陈徵刚刚转学来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对坐着沉默地吃泡面。
不过现在韩疏阅觉得自己和陈徵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他看着陈徵择着汤里的萝卜丁吐槽陈徵挑食,还问陈徵今天早上是不是一个人去倒的垃圾。
“不是”陈徵一边蹙着眉仔细地将筷子上的萝卜丁放在铺开的卫生纸上,一边回答他“今天李秋杨也迟到了,她和我一起去的。”
李秋杨暗恋陈徵几乎是个全班人尽皆知的秘密,因为坐在陈徵身边,连韩疏阅都被迫替她给陈徵传过好几次字条。最初由他递给陈徵时,陈徵还会疑惑地打开看一眼再扔掉,后来再收到就一概扔进桌肚里直接无视了。韩疏阅看陈徵态度不佳,也礼貌地回绝过李秋杨的请求,不过被回绝后李秋杨有没有找别人再传他就不知道了。
韩疏阅听到陈徵的话有点不开心,但又觉得没有理由,于是问陈徵有没有和李秋杨聊天,说她也经常来问你题的。
陈徵终于把碗里的萝卜清空了,抬眼狐疑地看了韩疏阅一眼,摇头:“没有,我戴着耳机在听英语,听不见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