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现场,但那日定远侯府的闹剧,第二天就成了全京城茶楼里的头牌话本。

据说,林盈盈那对烂赌鬼父母被带到正厅后,当场就抱着她的腿哭嚎,喊着“我的好女儿,快给爹娘些银子花花”。

那场面,比任何戏剧都来得精彩。

林盈盈彻底疯了。

最终,她是被家丁们绑起来,连同她那些华贵的衣物首饰,一同扔出侯府大门。

而她的夫君,户部侍郎,更是一纸休书,直接将她休了。

那对所谓的“亲生父母”,在拿到了林正德扔出的一袋银子后,便拖着他们半疯的女儿,消失在了京城的街角巷陌。听说林正德为了彻底撇清关系,甚至亲自去官府,将林盈盈的户籍从族谱上划去,给她签了一张卖身契,算是彻底断了她再攀回来的念想。

这些后续,都是沈辞舟当成睡前故事讲给我听的。

我只是听着,未曾发表过一句评论。

于我而言,林盈盈是谁,她下场如何,早已无甚区别。

直到三天后,定远侯府的马车,停在了丞相府的门前。

来的人是林正德和林砚。

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沈辞舟坐在一旁看书。

下人来报时,我头也未抬,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见。”

可他们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

不多时,府门外便传来了喧哗声,紧接着,是林正德那苍老又带着哭腔的嘶吼:

“漱玉!爹知道错了!你出来见爹一面啊!”

我剪花的动作顿了顿。

沈辞舟合上书,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我让下人把他们放了进来。

再次见面,曾经意气风发的定远侯,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眼窝深陷,满脸憔悴。

他身边的林砚更是失魂落魄,那张曾对我充满不屑与戒备的脸上,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他们一见到我,林正德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漱玉,是爹对不起你!是爹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让你受委屈了!”

他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林砚紧随其后,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妹妹,兄长错了……求你……求你原谅我们,跟我们回家吧。”

林正德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纸,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那孽障的卖身契!我们已经把她赶出去了,侯府……侯府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嫡女!漱玉,你回来吧!”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也没有去接那张卖身契。

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花剪,走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辞舟身边,他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

我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安稳而强大的力量。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院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家,四十年前便已有了。”

林正德和林砚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我看着他们,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了丞相府外那片广阔的天空,语气淡然如水:

“定远侯府的门,于我而言,早已是一方陌生的庭院。”

我真正的家人,是那个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将我从路边抱起的养母。

是这个与我风雨同舟四十年的男人。

是那三个我亲手养大、如今已是国之栋梁的孩子。

他们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我回定远侯府,只不过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

如今看了,也彻底死心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对身旁的沈辞舟轻声说:

“日头有些大了,我们回屋吧。”

沈辞舟笑了笑,握紧我的手,与我并肩向内堂走去。

身后,是林正德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哀求。

但那些声音,都再也无法扰动我心中的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