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头,望着我,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我那母亲也跪坐在地,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我没有再去看他们,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战战兢兢的宾客。

我只是转身,看着我身边的三个孩子,露出了回到这座侯府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走吧,”我轻声说,“我们回家。”

8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府门处传来。

不疾不徐,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今日侯府真是热闹。”

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文武百官,听到声音后,齐刷刷地转过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深深躬身行礼。

“参见丞相大人!”

在众人无比恭敬的目光中,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墨色锦袍,未着官服,却自有一股气度。

来人我自然是认得的。

毕竟,他是与我同床共枕了近四十年的丈夫,也是那个被林家人一口一个“村夫”叫着的,当今丞相沈辞舟。

他目不斜视地穿过躬身行礼的百官,径直向我走来。

那张我看了几十年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我熟悉的、独属于我的温柔笑意。

他走到我身边,非常自然地执起我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抚我。

然后,他才终于将目光转向地上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男人。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比三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刺骨。

“岳父大人,”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寻回了漱玉,怎也不派人往我府上说一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那三个同样神色自若的孩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辞舟也好备上厚礼,一同庆贺。”

9

“岳父大人。”

沈辞舟又叫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味的冷意,他微微俯身,

“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见到我们一家人太过欢喜,激动得站不起来了?”

林正德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哀求。

可惜,太晚了。

我甚至懒得再与他对视,只是淡淡地对身旁的沈辞舟说:“我们回家吧。”

“好。”

沈辞舟立刻收回了目光。

他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护着我朝外走去。

婉儿、沈楷、沈瑜紧随其后。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一家离开后,定远侯府才真正上演了一出好戏,这是我后来听说的。

宾客们如避蛇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离了侯府,生怕跟这摊烂泥沾上一点关系。

那些平日里与林正德称兄道弟的盟友,连个眼神都没留,走得比谁都快。

而他的政敌们,则在人群中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兴奋的眼神。

等所有外人都走光了,

据说,林正德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他一巴掌将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生母扇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骂她有眼无珠,骂她养虎为患。

然后,他通红的眼睛转向了林盈盈。

林盈盈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大概从未见过林正德如此失态的模样。

“还有你!”

林正德一脚踹翻了她身旁的椅子,

“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你日日在我们耳边说那村妇的坏话,侯府何至于此!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