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几件旧衣、一根木兰花簪。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刚成婚时,他嫌床褥过软,次日她便换了自己并不习惯的硬枕与新褥,还特意选了他偏好的料子;

他随口抱怨佩剑钝了,下次再拿起时,剑刃已磨得锋利,放回原位;

他房中的置物架,是她依着他的身高与习惯打造,每次都将他的玉佩、令牌摆在最顺手的位置,从无寻不到的情况;

府中翻新时,他说冷墨色雅致,她毫不犹豫,将自己喜欢的藕粉色陈设全部换掉。

“你不觉得这颜色过冷吗?”他曾问过,她却只笑:“你喜欢便好。”

府中熏香向来是松木质调,可他后来才知,她本偏爱花香,却怕他嫌腻,全依着他的喜好置办。

这些年府中添的物件,大到桌椅屏风,小到杯盏布巾,全围着他的喜好转,没有一样是为她自己挑选。

哪怕一只茶盏,都印着他喜欢的云纹。

他从前只觉这一切理所当然,从未问过她是否喜欢。

房玄策站起身,将箱笼缓缓推到墙角,用力拉紧系带,仿佛这样就能将关于谢婧云的一切锁在里面,再也不会溢出。

可那些回忆,早已漫过心头。

这几年,被宠坏的不只是他的生活,还有他的自以为是与漫不经心。

直到她走了,他才知晓,何为报应。

房玄策一夜未眠,窗外雨下了整夜,天快亮时仍未停歇。

门外传来刘嬷嬷的叩门声:“王爷,府外有军中驿使送来信件。”

他脚步虚浮下榻,开门时,一封盖着朱红印章的牛皮信封静静躺在门垫上。

拿着信封回到卧房拆开,里面竟是一张身亡文牒。

白底黑字的“谢婧云”三字刺入眼中,他指尖僵住,脑中嗡嗡作响。

心脏似被人攥紧,疼得发麻。

“高侍卫,”他的声音止不住轻颤:“立刻将谢婧云的身亡文牒送去勘验,我要最快的结果!”

不到一个时辰,高侍卫回府,一进门便见房玄策坐在床沿。

他面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下颌满是胡茬。

与往日那个锦袍玉带、清冷克制的景渊王判若两人。

“王爷……”高侍卫愣了半瞬才回神,小心将文牒放在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叠卷宗。

“这是您让属下查的人证比对结果,还有谢妙芳的相关底细。”

房玄策盯着卷宗神色未变,指节却将那根木兰花簪攥得死紧:“说。”

“谢妙芳户籍所记的烈士双亲,名唤崔鸣镝与谢云麾,”

高侍卫翻开卷宗页,声音压得极低:“这二人正是谢婧云的亲生父母。”

“但依谢府中老仆与邻里证词比对,再加上早年为谢家诊脉的医馆记录,谢妙芳与这对夫妻并无血缘,实为养女。”

屋内气氛骤然凝固,房玄策攥着簪子的指节泛出青白:“既如此,为何我从前从未见过她?”

“正因谢妙芳是养女,谢云麾夫妇向来迁就她的性子,常年将她带在身边教养。”高侍卫垂眸续道。

“可她对谢婧云素来心存芥蒂,姐妹二人鲜少往来,府中旧人也说,谢婧云从不肯主动提及这位养妹。”

第16章

说罢,他偷瞥了眼面色沉如寒潭的房玄策,补充道:

“属下猜,正因姐妹关系疏离,王妃才不愿在您面前提起谢妙芳。”

房玄策如被钉在床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呼吸渐次粗重急促。

高侍卫低头翻着后续卷宗,语气愈发凝重:“谢妙芳回长安前,便已备齐所有‘证据’。”“伪造的戍边文书、当年雁门关守军的假证词、甚至还有改易过日期的疗伤药方,桩桩件件看似无懈可击。”

“她早布好了局,王妃纵有百口也难辩……那时长安流言四起,无人肯信王妃的空口白话。”

房玄策闭了闭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滚动间,只在心底暗骂自己混账,竟让她独自受了这许久的委屈。

他猛地吸气,将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泄出压抑的喘息。

高侍卫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终是不忍,轻声劝道:

“王爷,那身亡文牒……要不先暂缓勘验?属下再派人四下寻访王妃踪迹,或许能有新消息。”

房玄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直直看向他:“为何不查?你在怕什么?”

高侍卫愣住,嘴唇动了两下,却半晌没能出声。

“说话。”

房玄策眉骨绷紧,下颌线条锋利如刀,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冷厉。

屋内只剩窗外雨声淅沥,高侍卫犹豫片刻,终是硬着头皮开口:

“属下方才去京兆府递文书时,顺带查了户籍册……您名下配偶一栏,已注上‘丧偶’二字。”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