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回过神。
但温父没有再看周秋阳一眼,拖着疲惫的身子默默离开。
周秋阳无声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像是坍塌了一大片。
雪越下越大,转眼间便吞噬了整个墓园,连路的轮廓都被抹去了踪迹。
周秋阳矗静立在漫天飞雪中,头发被雪染白,肩头也落满积雪,却始终一动不动。
“回去吧,再这样站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徐南菲温言提醒。
周秋阳浑浑噩噩的往回走,脑中不断回放着这两天和温康芮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回来看他,但他却一再伤她。
她问他,家中为什么摆着和从前一样的紫罗兰。
那是他为她保留的习惯,但他却骗她说是因为徐南菲也喜欢紫罗兰。
她问他,为什么那么决绝离开。
他轻描淡写:“因为不爱了。”
一桩桩一幕幕,当时温康芮眼底的悲怆和隐忍突然有了答案。
周秋阳只觉得脑海中“铮”的一声,仿佛有根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裂。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徐南菲大惊:“周秋阳!”
……
意识抽离的瞬间,周秋阳感觉自己轻盈地漂浮起来,穿过层层云雾,最终停在一间苍白的病房上方。
病床上,温康芮瘦得几乎脱了形。
氧气面罩下,她的脸颊凹陷得可怕,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医护人员摇着头退出病房,只剩下温父颤抖地握着女儿骨节分明的手。
“康芮……”温父哽咽着为她取下氧气面罩,“还有什么心愿……爸爸都替你完成……”
温康芮的指尖动了动,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抓起笔。
笔尖在纸上艰难地划动,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周秋阳,我好想你。]
最后一个字的笔画还未收尾,钢笔就从她指间滑落。
泪珠砸在纸上,晕开了未干的墨迹......
“康芮!”
周秋阳猛地惊醒,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
守在床边的徐南菲却长舒一口气,连忙按住想要起身的他。
“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周秋阳却一把掀开被子,脑海中全是那个逼真的梦境。
“我要去见温康芮,现在就去!”
他的双脚刚触及地面,膝盖就突然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徐南菲惊慌地扶住他:
“你疯了吗?你的渐冻症已经发展到中期了,再不接受手术治疗,连手都会失去知觉!”
周秋阳的脑海中全是温康芮的影子,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魇。
病痛、手术、生死这些字眼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只有无尽的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我错了,我不该离婚,更不该骗她说,你是我的妻子。”
他记得那天签字时钢笔的重量,记得她泛红的眼眶,记得自己是如何自以为是地想着:
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多可笑,他以为自己是在成全温康芮的幸福。
却连她人生最后的一段时日,都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
反而……反而给她带来那么多伤痛。
她来找自己,却亲眼看着自己和别人幸福的生活着,该有多痛。
她临终之前,写下那句“周秋阳,我好想你”时,又该多遗恨,多痛……
徐南菲的眼眶也红了。
她轻轻按住周秋阳颤抖的肩膀:
“我明白……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