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老师又是一笑,“你们说好了?”

简安点头,快乐已经像鸟儿一样在心头扑扇翅膀,“然后我还带了--”

“但这样不行。”李老师说。

声音消失在某一条深渊中。

在头几秒钟里,简安想她或许还可以解释,掩饰,编造,告诉他这就是一次普通的换课,等一节课结束再承认桂不会来了,而那时李老师说不定就不会让她走。又或者,为什么不耐心等一会把本来属于自己的最后一节课上完呢?桂缺了一节课,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而简安至少可以获得本来该属于她的一个半小时,和李老师在一起的一个半小时。

但在片刻之后简安选择跑掉。她被骗了,被笑意和温柔的举动骗得误以为他在乎。而实际上老师拒绝她时说得如此平淡如常,不带一点眷恋和惋惜。简安在李齐饮眼里不过是千千万万学生中的一个,他对她付出的用心绝不超出教师的职责。

这真相突然笼罩过来像压在中区半空的铅黑雨云,简安只想在喘不过气来之前找地方躲避。

回家路上简安买了瓶威士忌。

“给我爸带的。”她面不改色地对店主撒谎。

养父回到家里时她已经喝得微醉,挤到沙发上和他一起看新闻,自然而然地往他身上倒。

养父挪了一下身体。“你喝酒了?”

“在朋友家尝了一点。”简安说,“你会喝吗?”

“不太喝。”养父换台,换到球赛,“早点休息去吧。”

简安没有去,而是探过身去吻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像她平时在家里维持的那样柔弱乖巧,加上一点假装无辜的撒娇。

胡茬很扎人,男人的气息不稳,闻起来像午间咖啡的酸苦余味,但至少嘴唇是温热柔软的。她太想念这个感觉了。

她的手向下摸到男人的皮带。这是养父上个生日时养母让简安帮忙挑的礼物。黑色光泽的蛇,维系体面,真正会喷吐毒液的蛇则生活在更下面。她摸下去。她希望被杀死。

养父呻吟着,然后推开了她。有一瞬间简安以为他准备脱衣服或者拉她回卧室,可他都没有。

“早点回房间休息去吧。”养父说。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背搓了搓嘴唇,好像在研究沾上的是哪种蛇毒。

简安回了楼上。同一天里第二次被拒绝,第二次逃跑。

剩下的一瓶半威士忌被她从窗户倒出去,谋害了小区绿化带里的花,让她们跟她一样终归活不成,也死不成。

简安第一眼就讨厌中央城区。

那时她和同一批被领养的孩子坐在车里穿过隧道,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射入车内的光线照花了眼,甚至尖叫起来。而简安透过捂在眼前的手指看见一闪而过的路边建筑楼上一户人家的阳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在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靠在躺椅里晒太阳。她躺着,一动不动,姿态舒展闲适,无可置疑地归属于此。

简安完全无法想象她也拥有同样的生活。她像是听见中区在对外来者宣告它与它们之间永恒的鸿沟。

而现在,当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些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中区扇了她一巴掌。

一个同级的男生在他们认识之后两天就约简安去家里。于是连着两个下午简安都翘了课,提前溜出学校,和他躲在房间里做爱。

他做起来很急躁,让简安想起她的第一任男朋友。那个男的在交媾之外很少有其他动作,不太乐意把时间花在互相抚弄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只想把老二尽可能快地放进女人温暖的肉体里。

如果她的亲生母亲知道这件事也只会告诉她,这种时候只要张开腿受着就好了,让男人做得越顺利就会越快完事。而且他不喝酒,给钱,还会至少等到她洗完澡再离开。一个好人,比她的亲生父亲要负责任得多。

现在听来都是屁话。

但她仍喜欢看到男孩在射精时发出的呻吟和剧烈颤抖。喜欢看到那种想要把她全吞下去的直白的欲望。

有一两回他射完之后就歪倒躺下不愿动了。简安撩开汗湿的头发,翻到他身上,用他的膝盖和肌肉结实的大腿磨蹭自己,乳房贴着他的腹部晃动。不用多久,他就重新硬起来,粗喘着压上她再干一回。

而当简安提出不用套子时,他立刻把那东西丢开。一种更原始的狂热攫住了他。“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他狠狠地抱着简安在她肚脐下方亲了个遍,“我要射满你一肚子,够你给我生二十个孩子。”

五分钟之后他就泄了。他的脚趾踩在床上,奋力挺进简安体内更深处,仰头暴露出脆弱的喉结,嘴中发出沙哑的咕哝。而她闭上眼睛,故意叫得比刚才还要大声,谄媚,心里却在想象她双腿间夹住的那根阴茎属于李老师。是李齐饮伏在她身上,颤动着为她喷洒出一股又一股种子。

她在幸福的幻象中迎来高潮。

0008 第七章·私人补习(在老师家里开始为所欲为)

李齐饮住在和学校隔着两个街区的单间公寓里,屋内设施完备,干净整洁,书架柜台上的摆设和墙面挂画都是自己挑的,为了形成“配色的韵律”。

大雨愈下愈烈,屋里很暗。李老师打开冰箱探身进去。

“喝点什么?我这里还有……牛奶怎样?”

“我乳糖不耐。”

“那就这个好了。”老师朝她扔过来一罐可乐。

简安接住了,“但我想要啤酒。”她指着柜门底部的几听酒说。

“最好不要当着老师的面喝酒。”

“你们中区还是有禁忌的嘛。”

老师笑了,关上冰箱,双手放在腰上。

“原谅我。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早过来,所以没准备。”

他没说错。现在是早晨八点,而他刚洗完澡,头发和淡蓝色丝绸衬衫的领口都湿漉漉的。他到底有没有除了衬衫之外的其他衣服?

“事情比较紧急。”简安转来转去,打量他的客厅。

电视柜一侧摆了几只玻璃相框。最显眼位置的一张是几人的合影,比现在稍显年轻的李老师正拥抱着一个女人亲吻。他们快活地凑在一起,戴着圣诞帽或者假的白胡子,身后的客厅角落放着一大棵挂满装饰球和彩灯的圣诞树。那树上有不容易察觉的枯枝,是一棵真正的冬青。

简安也曾经梦想过拥有那样一棵树。但圣诞树太贵了,即使是塑料的假货,每年圣诞节她的生母只会给她几个廉价商品店里一元两元买来的玩具。装饰彩球会掉一桌子金粉,圣诞老人玩偶第二天就从底座上摔了下来。

她抬起头。眼前客厅的那个角落没了圣诞树,也没了女人和其他人。

“这是你女朋友?”简安拿着相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