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是一剂镇定药,令我心中的不安消散大半,但仍有些忐忑,就这样随他拉着来到马厩旁。

他那边认真地挑着马,我这边却心神不定地不时看向四周,生怕碰到认识的人。

最后他牵了一匹身形中等的红棕色骏马,帮我带好头盔说:“要不要骑上去试试?”

我连忙摇头,“我害怕……”

他轻笑,“那你先跟它培养培养感情好了。”

我满脸困惑,“怎么培养?”

他用手顺了顺马背上的毛,“像我这样,摸摸它。”

我迟疑地伸手碰了碰它身上,见它没什么反应,胆子便大了起来,摸了摸马背,又摸了摸它的耳朵和头,而它也低下头乖乖地让我顺着毛,似乎很舒服的样子。

我开心地笑了笑,有些跃跃欲试了,两手扶着马背,一脚踩在马镫上,动作笨拙地想要爬上去,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小叔握住我的腰将我抱了上去。

我一上去就有些后悔了,感觉坐在上面又高又不平稳,双手不自觉拉了拉马缰,不料马立刻开始走了起来。

我还尚未坐稳,本能地就“啊”一下叫出声来,整个人开始颠簸晃荡,吓得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总觉得要抱住马脖子才能平稳。

小叔牵着马缰,边走边指导我,“身体坐直。”

“不行啊……”我哀哀叫着,“我不敢……”

他于是将手中的缰绳紧了一下,马便停了下来。

我斜眼瞥到他利落地跨上马背,从后面将我身体拉直,靠在他胸膛。

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低沉的笑声,“怎么胆子这么小?”

“你……我都快吓死了,你还笑我……”我又恼又委屈,气急败坏地控诉,“都是你害的……你明知道我不会骑马……还带我来这种地方……”

“生气了?”我躲着他的气息,他却总是轻而易举地在我耳边吹气,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好了,是我不对,我教你好不好?”

我努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开始控制着马缓慢地向前,我渐渐觉出些兴致,看着跑道上驾驭着马匹或快跑或慢行的人,随意问着,“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学着玩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放松一下。”他似是在回忆,“好多年没碰过了。”

“高尔夫也是那时候学的?”

“嗯。”

我一时愣神,想到他从来没向我提过在我认识他之前的事,又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去,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问起,苦恼地皱起眉来。

脑门被食指指节磕了一下,“想什么呢?这样都能走神?”

“谁走神了?”我抬抬下巴,“我有认真在学的……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你下来吧,我自己骑。”

“是吗?”他虽这样问着,却是真的将马停了下来,随后便从马上下来。

“你……”我倒没想到他真的留下我一个人不管了,但又不肯服输,只得硬着头皮拽着缰绳前行。

心里还有些畏惧,不敢跑得太快,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不时有人骑马从我身旁飞奔而过,卷起一阵风声。

渐渐不满足起来,也想试试快意纵马的滋味,两腿轻轻撞击着马肚,它的速度便开始逐渐地加快,经过几个转弯之后,觉得自己已经基本可以驾驭了,于是越跑越快,最后疾驰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支离弦的箭,耳边风声呼啸,又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似是在飞一样,连那些压在心里的东西也都仿佛被随之释放了出来,畅快极了。

小叔不知何时也骑了匹马在我身后跟着,保持着一段很近的距离。头顶烈日当空,即使是冬季,在围着马场跑了几圈之后,身上也出了一层汗,头脑被浓烈的阳光照得眩晕起来。

我勒住马,从马背上跳下来,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幸好小叔及时扶住了我。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我把头盔去掉,扶着额头,“有点晕。”

他指着前方,“那边有个休息室,我带你过去歇一下。”

我点点头,被他搀扶着往前走。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简易搭建的棚子,三面封闭一面开放,面积很大,里面放着许多的桌椅。

此时已经有好多人聚在那里,我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手捂着眼睛休息。

周围乱哄哄的,大人们的说话声和小孩子的打闹声融在一起,耳旁嗡嗡一片,连小叔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我都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都不见小叔的踪影。

我开始慌起来,周围都是拥挤的人和杂乱的声音,让我感到喘不过气来,一刻都不想再待,几乎是跑着逃了出去。

我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想给他打电话,摸了摸兜才发现没有带手机。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经意回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直直撞入我的眼底。

他在同一瞬间也看到了我。

四目交接的一刹那,有片刻的恍神,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那时一般。

他一身黑色的运动衣,样貌和身材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又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成熟,清隽的眉目也不复冷漠,而是挂着温润的笑,像阳光透过薄雾款款而来。

他走到我身边,揉了揉我的脑袋,“怎么出来了,等急了?”

我下意识用手覆上头顶,然后向前平移了下,刚好到他喉结的位置。

他将另一只手上的矿泉水递给我,“没有买到你最喜欢的柠檬水,这个行么?”

原来他是去买水了,我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接过水瓶,“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