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不管他们?怎么?想?,却?是来者?不拒。只是不曾收为学生,权当?个同行。
可惜的是,梁章家里人?生病了,他不能跟着陆安离开,只能过?段时间自己上?京。
“十一郎,我把你留下来是有重担要交给你。”
陆安道:“我们?陆家只有你知道如何讲故事,也只有你愿意和那些农人?打成一片,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给你在房州买了一栋大房子,还请知州将你从配所放出?来,往后你再不是配隶了。”
这?是一处只有一层的屋子,但有一个大院子,干净而空旷,可以给陆宇随便摆放些什么?便是养他喜欢的小动物也可以。
院子角落处有口井,大户人?家都会有,如此自家用水才干净且方便。
最让陆宇惊喜的是,这?房子一面墙能有三扇窗,四面墙就是十二扇。他喜欢开窗后阳光满溢的感觉。
“九哥!”陆宇声音清晰且抑扬顿挫:“你放心!我一定遵循你的指示,你说讲什么?故事我就讲什么?故事,绝对不会添油加醋,也不会偷工减料。”
陆安接着说:“除了讲故事外,你还需注意筒车损耗情况,若有损耗,用佃户交上?来的水费来维修,他们?若想?借贷,也从水费中?取用,如非必要,不可补贴。”
陆宇没有问原因,只是大声回答:“是!”
陆安又叮嘱他:“如今天寒地冻,你切莫忘了给佃户家中?送些干柴木炭,聊表我之心意。”
收买人?心这?种事情,是时刻不能停的。
陆宇一一记下了。
陆安这?才放心离去。
他们?是第?二日清晨走的。车马辘轳,载着离愁。陆安的同行人?里,不少人?的父母长辈一大早就起来送行,站在高山上?,站在城墙下,望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还有的人?是一送再送,送出?了城门,送出?了长路,一路送到?渡口前?,仿佛自己的家人?不是要出?门游学,倒像是出?了远门再也不回来似的。
除去家人?,也还有和主家关系密切的仆婢前来相送,咬着嘴唇,泪眼汪汪,一声“郎君”百转千回,百万分之难分难舍。
陆安听着同行人?里的家人?对其殷殷叮嘱“娃儿,九郎君是再好?不过?的老师了,你在九郎君身边要好?好?看好?好?学,莫要辜负了这?番造化。家里不必担忧,你母亲有我看顾,出?不了什么?事”,垂了一下眼,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她这边没有太多人送,陆家人?还在配所,出?不来,陆十一郎被她留在房州,倒是来送了,还有些许同学,以及房州知州和房州通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倒也没有遗憾,只是免不了想?起前?世父母送她上?大学时的场景。
“九郎。”房州通判喊她,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此行……珍重。”
陆安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船。
*
冬日的天,纵然没有雾气出现,清晨也是灰蒙蒙的,路上?行人?极少。
有百姓瞧见路上?有一大群人?在出?行与送别?,便笑着让开路,等他们?行过?去。又在路边瞧见陆安,郎君像晨风那般拂过?他身畔莫非是要离开房州?
连忙询问,果然,这?是陆九郎将要离去的队伍。
便不由自主跟在队伍后头,搓着衣角,流露了不安。
“这?是陆九郎的送行队伍……”
“九郎君要离开房州了吗?”
“不知道,跟着看看。”
队伍后面的百姓越来越多,陆安的佃户,有陆安从巫祝手中?救下的人?,有得到?陆安新榨油法恩惠的人?,有见过?陆安在灾时帮助他们?清理农田的人?,还有很多很多认识陆安的普通百姓。如果只是路上?碰到?,自然不会有这?么?多,但还有不少人?得知这?事后撒腿回城回村,大声叫嚷着
“不好?了!快来!九郎君要走了!”
“别?睡了!九郎君要离开房州了!”
“九郎君以后是要去京城当?官的!他离开了就很难回来了!”
“快快快!我们?去见郎君最后一面!”
他们?呼朋唤友,呼唤亲戚,整个房州好?似一下子醒了过?来,不少人?连忙从床上?跳起来,随意穿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忙忙出?门,有的人?连头发都忘了梳,只顾着往码头赶。
百姓没怎么?念过?书,说不出?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
陆安此时正告别?了房州通判等人?,上?了船,就要往舱里去了。
然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焦急地、慌乱地呼喊声。
“九郎君”
有人?在喊。
“九郎君!”有一群人?在喊:“莫走那么?急!等等我们?!”
码头前?,众人?回头,便见城门方向,便见田间,山野间,小路尽头,奔来许许多多的百姓。
房州知州的惊讶,房州通判的微笑,同窗们?奇怪的目光和震叹地交头接耳,这?些都不妨碍百姓们?奔来,他们?的脚步是那么?的急促、那么?的均匀,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的火热:“九郎君!让我们?送送你!山高水长!让我们?送送你!”
岸边单薄的木栅栏快被挤弯了,百姓像是要冲破栅栏,奔到?船上?那样,扒着栏杆向陆安挥手。
陆安愣住了。
她愣住了,但百姓可没有愣住。
“九郎君!多谢你的义诊!”
“九郎君!我家里已经连着好?多天吃放油的炒菜了!豆油很香!多谢了!”
“九郎君!你一定要今日出?行吗?我们?全家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你大抵是不知道我的!但我们?全家知道你!要不是你,我家小弟就要被送去当?祭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