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奇明暗不分混沌一片,谁能够探究其中原因?
你?不好奇大气?一团迷蒙无物,凭什么将它识别认清?
你?不好奇白天光明夜日屯黑暗,究竟它是如何安排?
你?不好奇阴阳参合而生万物,何为本源何为演变?
不好奇?
怎能不好奇?
又如何会不好奇?
陆安看着陆寅,几乎能听到陆二郎的心在跳。
陆二郎这般桀骜不驯的人啊,他只是因着对陆家的责任在压抑着自己的喜好,但堵不如疏,强行压抑只会像在按压弹簧,有朝一日触底了,便是彻底反弹。
他会如风一样离开陆家?
既然他迟早会离开陆家?,那又为什么不能为她所用呢?
陆安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上门找人。
她知?道,她的目标能成。
她说?过,必叫你?陆家?四?分五裂,崩离溃散。
“二哥若是拿不定主意……”陆安拿出高转筒车的外形图纸,缓步向他走去,言笑晏晏如恶魔引诱:“便当我是逼你为我?研制筒车,如何?”
“都是我?陆九思逼你?的。”
“我?以家?族大义?绑你?。我?以民间疾苦架你?。”
陆寅颤抖着嘴唇:“好……”
他的手接过那图纸。
他的眼中仿佛出现了那方晶莹透亮的冰凌,以及年仅八岁,高举冰凌对着阳光,好奇地摆弄生火的自己。
“这高转筒车,我?来研究怎么制成。”
*
陆寅说?到做到,他开始闷头研究高转筒车该如何从?图像落到实地,这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但好在,在春耕之前他都有充足的时间去琢磨这事。
而就在这时,陆十五郎来找他了。
他一来就献殷勤,带着大量树枝木柴过来,生了火,将陆寅身周烧得旺旺的。
陆寅眼也不抬,铅笔在纸上划来划去:“有事就说?。”
陆寰就直说?了:“二哥,你?能不能帮我?打造一辆车?”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陆寅手工极佳的人。
“车?”陆寅奇怪地抬头:“这事你?还需要找我??随便找一个匠人都能打出来。”
“不是马车,我?想知?道能不能做出来一种可以做饭,且能随着人移动?的车子?十一月的天十分之冷,九哥平时在州学还好,一旦有事出门,便吃不上热菜了。”
陆寰觉得,自己作为(自封的)九哥的大管家?,怎么可以不让九哥随时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呢!
“有啊。”在陆寰惊喜的目光下?,陆寅平静地说?:“马车上放锅和瓦罐,需要的时候搬到车下?生火做饭就行。”
陆寰不好意思地说?:“但总有马车去不到的地方有没有那种类似于推车的车啊?”
“没有。”陆寅冷漠地说?:“而且,有我?也不会给?你?做,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都快做奴仆的活计了,你?是他兄弟,不是他仆人。”
陆寰却说?:“无所谓,当兄弟也行,当仆人我?也乐意二哥,你?知?道九哥学识有多丰厚吗?此?时他还是潜龙在渊,但有朝一日,必然随云上天。若现在不抓紧,往后便攀也攀不上了。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二哥,九哥明显对你?打造东西的技艺十分欣赏,你?不趁这个机会与九哥打好关系,以后会后悔的。”
陆二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陆寰道:“我?看得出来二哥你?不认可我?说?的是对的,你?知?道我?爱五代史且涉猎较广吧?但是我?前些时日和九哥论史,被他压得无可辩驳。”
陆寰将自己和陆安的那场辩论复述了出来。
那一日,他们从?五代战争争论到当时天下?格局;从?大薪为何以文制武争论到五代武夫动?不动?就拿百姓当军粮已经到了当成兴趣爱好、是对美食的追求的荒谬程度了;从?唐末藩镇割据争论到唐薪兵制演变;从?政治制度争论到经济基础……
争论十分激烈,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陆寰对于陆安丰富的知?识层面?以及犀利的论点、无懈可击的论据甘拜下?风。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不论是看问题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思路,甚至是对天下?的格局,他们之间都是天壤之别。
于是,那心中隐藏的一丝傲气?,便也彻底没了踪影。
“二哥,这是我?最后劝你?一句,投了吧。否则你?今日看我?是阿谀逢迎之辈,来日九哥高飞了,你?再见我?,可是要称我?一声小陆官人的。”
陆寅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确实……
要不,还是投了吧。
输给?陆安,他也不丢人。
*
陆安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灰沉沉的天空洒着细雨,她打着伞,冷冽地空气?直往衣领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