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园却没有动弹,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幽幽的开口:“许植,至始至终,你有没有爱过我?”

许植,你有没有爱过我,在烤肉店热浪翻腾的炭火中;在科目二农房改造的旅店下;在度假村潇木婆娑的森林边;在长江畔芒寒色正的星光里……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瞬间,她终于问出了这个萦绕在内心几百个日夜的问题。她急需要知道,这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不是她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许植迈开的脚步停顿下来,他半侧过头,他苦笑:“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向小园不屈不饶的追上去问:“阿树,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决定娶她!”

许植并没回头,淡淡的丢下一句:“请你莫要再问了。”

她羞愤无比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我走的每一步都要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别人高兴我就高兴,别人不高兴我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是!谁考虑过我的感受?许植,你在我最潦倒的时候,费尽心机让我爱上你,在我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又转身迎娶别人。你就只为了看我对人生绝望的样子吗?你觉得很有趣吗?好,你要走可以!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

许植没有出声。

紧接着,她抬起头,说出了潜伏在心里三个月来的疑问:“许植,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如果早在几年前遇见我,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的表情终于带上一丝痛苦。

向小园不死心,追上前去问:“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你也像其他男人一样,认定离过婚的女人就有污点!玩玩可以,娶之不甘,是不是!”

许植突然转过身,厉声训斥:“向小园,你他妈的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吼,向小园彻底僵住。

半晌后,许植叹了口气。他默默的伸出手,将她散开的乱发别到耳后,再替她整理好褶皱的衣领。

他举止轻柔,目光虔诚,他认真看着她,他的声音,浑厚而有磁性,像所有乐器的低声部。他缓缓而真挚的说:“一个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不能轻贱自己。不要打着爱情的旗号,盲目的去做自伤自残的事,说自我否定的话。你该积极善待你的未来。”他看进她的眼睛更深处,“向小园,我从不后悔在你26岁才认识你,无论是你人生的任何阶段,少年时代,还是离婚之后,你在我心里都是白璧无瑕的。”

向小园怔怔的看着他,不再有任何反应。

许植替她拭去满脸的泪水,他粗糙的拇指划过她皎白的脸庞,悲悯仁爱,不带一丝淫.欲。

下一秒,许植直起身子,坚定的说:“走,我送你回去。”然后他率先走在前面。

车上一路无言。

到了向小园的楼下,许植说:“你先上去,我抽根烟就走。”就像以往一样。

向小园对他报以微笑,挥挥手,头也不回,毅然走进电梯里。

电梯缓缓上行。

她背靠在电梯壁上,泣不成声。

后来,许植的话一直伴随了向小园今后的整个峥嵘岁月,直到她垂垂老去。

那一年,他风华正茂,磊落不羁。或有怦然心动的起始,却没有心旷神怡的结局,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瞬时,她就顿悟了爱情。

他说:向小园,你在我心里白璧无瑕。

与许植这种铁石心肠的男人交手,是向小园这样循规蹈矩的女人此生从未遭遇的。正因为是第一次经历,所以全神贯注的投入,特别富有激情。奋不顾身的拉开帷幕,哪管得上如何收拾曲终人散的残局。

那一场爱情,无波无澜,平实无奇,犹如一个没有高.潮的三流故事。她在27岁韶华,茕茕孑立,将之娓娓道来。尽管看客觉之寡淡无味,但于她而言,铭心刻骨,无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她都将永世追悔无及。

无论如何,感谢你,在我青春末尾,给我上了一堂关于爱与被爱的,弥足珍贵的一课。感谢你,在我快要自暴自弃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挖却我心头的那颗隐患,不至使其痣成朱砂。

当第二天的红日从东边隆重的升起,向小园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门上班。她第一个到达公司,她为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她热情的与每一位随后而来的同事打招呼,有同事问,小园你吃了,吗,来尝尝我的春卷吧。向小园高兴的说好的,然后饶有兴致的跑过去用两根手指去拈。

坐在电脑前的那一刻,她全身的细胞没有夸张的沸腾和叫嚣。她平静的抬头望去,前方依旧有一条叫人憧憬的大道。

我们管那种感觉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59章 她纵身跳了下去

思元死了。

思元从长江大桥上纵身跳了下去。三天后,她的尸体才在长江下游找到,由一个拾荒老者最先发现,尸身已被江水浸泡得高度腐烂变形。

许植和魏新准的婚礼,思元和生歌去了,婚礼办得低调而奢华。人不多,都是一些双方的至亲。菜品精致丰盛,思元狼吞虎咽,吃得挺开心。

新人开始轮番敬酒,轮到思元她们一桌时,思元盯着准儿,那瞬间,她的目光里饱含了千言万语。只一晃而过,她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脾性,思元用略带调戏的语气说:“这个新娘子是我见过最美的。”

魏新准在英俊伟岸的许植面前显得娇憨俏丽,她挽着许植的手臂,笑靥如花。

准儿说:“元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好的归属!成家生子。”然后她不顾许植的阻拦,执意将手中的凉白开换成真酒,一饮而尽。

思元也干了。

思元喝酒上脸,她的脸红了,眼睛也红了,她伸手轻轻拽了拽魏新准,她问了一句:“准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拉拉?”

准儿羞赧的瞟了许植一眼,嗔怪的说:“当然不是了,还不都要怪阿树啦!”过后,她认真的加上一句,“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迁就,思元。”

思元大喇喇的摆手:“我对世间所有美女都是迁就的!这是一种最起码的风度!”

下午休息的时候,伴娘急匆匆的找到魏新准,递给她一个红包。

红包有鲜红的外壳,烫金大字写着新婚快乐,没有署名。

红包的外观并无特别,花两元钱在外面小烟摊随处可买。

准儿打开红包,里面是一本存折,一排由准儿生日组成的阿拉伯数字标明是存折密码,仔细一数,里面竟有存款20万。

许植皱着眉问:“谁这么大手笔?”

准儿看着那排数字出神,思元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怎会不认得。

二十万,几乎是思元的全部家当。

准儿抓着伴娘的手急切的问:“送这个红包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