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打了个哈欠,她实在困得不行,才会想去玫玫院摸鱼。赵熠一来,不待到晌午日落不会走,齐珝必然要相陪,这便没她什么事了。

她选择玫玫院,一来有齐麟替她把风,二来齐麟一定会准时准点叫醒她,简直不要更贴心。最重要的一点是……即将大雨,上哪补觉都不太合适。

远处的天边整片整片乌云飘来,小鹿进入玫玫院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闷,一场大雨即将倾盆。寝屋里没有人,齐麟大抵又猫在什么地方作画,也许雨势大些便会回来了。

小鹿很宽心地爬上齐麟的床,也不怕有人进来被发现,翻了个身把薄被一裹,阖眼睡去。

大雨来得很快,不稍多时院子的芭蕉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乌压压的黑云密布空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泥土与芳草混淆的味道。

雨水打在屋瓦上发出很大的声响,粘腻的湿气带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沉郁。齐麟推门而入时,注意到床榻一角有个耸动的脑袋。

他没有诧异,相反很是平静地带上门,将画具放到门边的橱柜里,轻手轻脚地往床榻走去。

此时天色因乌云而暗淡,导致屋内光亮不足,齐麟只有凑近床榻才看清半掩的脸孔。小鹿一惯很敏锐,一点小动静就会清醒。齐麟知道他进屋的那一刻小鹿已经知晓,可她眼皮动也不动,足以证明对自己的信任。

齐麟在雨势变大之前及时避雨,所以衣裳并未淋湿。他坐到床头,将掩着口鼻的薄被往下拉开些,让小鹿呼吸能够顺畅。

雨声被隔绝在外,室内是一片祥和的静谧,冰凉的指尖轻抚在小鹿的脸颊上,似乎也浑然不能撼动一心求睡的小鹿半分。

齐麟轻吁一声:“小鹿姐姐,什么时辰走?”

小鹿懒得动弹,含糊地吱应一声:“嗯……午饭吧……午饭前……”

“你睡吧。”齐麟答应。

有他在,确定到点有人会叫醒她,这回小鹿是放心地彻底陷入沉眠。齐麟无数次守着睡觉的小鹿,对分清熟睡与否的她早已驾轻就熟。听着平稳的呼吸声,齐麟眉心一动,看向门口的位置,窗纸映出一个人影,有客到访。

齐麟不着痕迹地敛起不豫之色,将床帘放下,前去开门。

可惜小鹿睡觉了,否则她能够从这个平斜的角度看清门口的那位客人。

“唉呀,看我来得可不巧。”冒雨前来的赵熠意味深长地一笑:“叨扰了。”

☆、你我都不一样

齐麟虽是开了门,却不打算将人迎入室内,而是轻巧地将之阻挡在外并阖上门板:“去茶室。”

赵熠很没形象的将裤腿高摺,可惜雨势太大,该湿的还是湿了,不该湿的也湿了大片。他边走边抖袖,愁眉苦脸:“早知就不来了,弄得这一身湿。”

“可惜,”齐麟领他去了茶室,“我可不能借你换穿的衣服。”

赵熠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在嘲笑自己:“就你这点小身板,给我我也穿不了。”

茶室比之他寝屋更暗,这里平日上锁的,谁也不知道齐麟的钥匙哪来的,而里边还相当干净,一点不似尘封多时之地。赵熠被粘湿的衣服搞得心浮气躁,索性一股脑把外裳全脱了,坐在木几前着恼地拧水。

赵熠想到什么,笑嘻嘻说:“齐珝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护着的人儿一转身就跑你这里来,不知得气成什么德行?”

煮茶的齐麟淡定自若:“我猜这个时间她能到我这,必是你来了。”

“你得谢我。”赵熠哼哼。

“谢谢。”齐麟浅笑,从善如流。

赵熠瞅他一脸气定神闲,就特别想看他脸崩:“亏你有心思在这泡茶,齐珝天天盯着你家小鹿流口水,我看迟早要成你大哥的人。”

可惜齐麟才不如他意:“你来就是要说这些?”

“当然不是。”赵熠盘腿托腮:“今日我来麒麟府,是替我娘给许氏和齐珝捎个醒儿。”

“醒儿?”

“让他注意当下时局,慎选党羽派系。”赵熠咧嘴。

“……”齐麟手一顿:“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赵熠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可是你给他开辟了不必要的道路。”齐麟眉头一蹙:“又或者给许氏。”

“喂,这能怪我嘛?”赵熠大呼无辜:“我看许氏早有预谋,否则就不会让齐珝接近我,并试图钻入那个圈子里面。”

齐麟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沉默地盯着煮沸的水壶。

赵熠瞟过去一眼:“我劝你别多事啊。”

“怎么会呢。”在赵熠一句话后,齐麟重新有了动作,开始洗茶。

“你被小鹿荼毒太久了,才会老是念想什么血浓于水。”赵熠嘁声:“你把人家当血浓于水的至亲,别人可未必这么想。”

齐麟淡道:“我从未忘记弑母之仇。”

“知道就好。”赵熠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拧衣服说正事:“皇爷爷的七十大寿的请帖已经全部派送出去,许氏估计还在抓破头皮想办法不让你出席吧?”

“嗯,她还未告诉我。”今次寿宴麒麟府应邀在内,在候位继承权未定的情况下,不管是齐珝还是齐麟都将等同而视,因此帖子上写的名字自然也有齐麟的一份。只不过这种场合许氏是断然不能让齐麟跟随入宫祝寿的,一旦齐麟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或者做出什么,那绝对是对她乃至齐珝的一种威胁。

但皇命不可不从,许氏一方面不愿意让齐麟出席,一方面又不得不让他出席,这便造就近期的状况,许氏明里暗里频频找他麻烦。

“你可别被她一不小心整死啦。”赵熠哈哈一笑。

“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死掉的。”齐麟烫了一个杯子,因为水很烫,所以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急性子看着就很是磨人。

赵熠这个急性了就看不下去了:“许氏想让齐珝蹚这趟王储之争的浑水。想法倒是不错,企图破旧迎新,可惜急功进利,野心昭然若揭,太过明显。”

“……人无深虑,鼠目寸光。”赵熠自然不会忘记今日不惜冒雨跑到这里来的初衷:“听好了,寿宴当天我那几位皇叔一定会出手,不管齐珝会否选择又或者选择了谁,也不管皇叔会否找上你或者开出任何条件,你一定要抽身而出,绝不能蹚这趟浑水。”

齐麟认真听了,眉梢微动。

“不管许氏是否真有后着,凭你庶出之身全无后盾,她们要走的也绝不是你能复制的道路。”赵熠咧嘴:“历来麒麟府不得参政,许氏选择破旧迎新,企图搅入储王之争。不管暗地里皇爷爷愿意放任与否,明面上这都是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