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没听出她这话的褒贬,柔声说:“我是真心希望她能跟着珝少爷过得好。”

雪梅默了默,稍稍舒眉:“当日少爷苏醒过来时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感情之事果然不能勉强,当初我就不应该强行挽留你的。我以为你终有一天会被少爷的真心打动……”

小鹿苦笑一声:“你我都是轻鸿士,你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我不得不辜负少爷的一番心意。”

雪梅眉梢微动,目光幽幽:“……小鹿,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小鹿双肩微震,雪梅眼底闪过异色:“我听说……六的牌子一直都在真心堂供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取走过。”

轻鸿士每个人都有一个标注数字的身份牌,二十名以内空缺位置的牌子将被供放在真心堂。而前十名尤为特殊,并非人人都能替补他们的位置,一旦空缺时间尤为漫长。

“小鹿,其实你根本不是轻鸿第六士吧。”

多年来六的牌子一直供放在真心堂无人领取,意味着这个位置一直处于空缺状态,这意味着小鹿原先表露的身份其实是虚假的。真心堂并非人人能进,雪梅既然有办法进去,肯定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到了今天才来质疑?

小鹿摊手道:“好吧,我直说吧。其实我原来的牌子是十二,说是阿六其实骗你的。”

雪梅双眼微眯,小鹿一脸无辜:“当时我有任务在身,不能轻易暴露才没说真话的。”

小鹿不紧不慢道:“后来任务完成了,刚好大夫人就罚了我五十杖,我便趁机假死遁走呗。”

“既是如此,把你的牌子拿出来。”

眼看雪梅不像上次好忽悠,小鹿感叹:“你听我反话说完。”

雪梅也不急,静静等着。

小鹿笑眯眯:“正因完成了那个任务,阿一破格让我晋升为第六士。”在雪梅的惊愕之下,她掏出那块属于自己的牌子:“诺,自己看清楚了。”

牌子上赫然刻着一个六字,雪梅眉心深拢,她能分辩得出牌子的真伪,显然小鹿手里这个是真的。

这也就是说她真的是阿六!

小鹿背脊发凉,就在不久前温师父才刚刚交到她手上,揣在怀里还没暖,可谓新鲜滚热辣。亏得牌子接过手了,否则这回雪梅一声质问,无论十二还是六,她可都拿不出手啊。

雪梅缓和道:“这牌子是真的。”

小鹿点头:“这回你总该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雪梅颔首:“是我过虑了。”

小鹿将牌子往怀里揣好,口干舌燥倒杯茶:“你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否则可没法保护主子。”

雪梅盯着她倒茶的动作静默片刻,突然说:“既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今日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小鹿盯着杯中凉茶,夜色掩盖她闪烁的眸光。就在雪梅疏忽的刹那,小鹿突然连杯带水泼洒出去。在她出手的一瞬间,雪梅脸色微变,小鹿反手露出袖里短镖飞射而出,若非雪梅身体素质过硬及时作出反应,恐怕就要一镖毙命了。

这下雪梅杀意骤增,抽出袖里剑向小鹿反击。

小鹿眸光潋滟,夺窗而出。雪梅面色冷然,紧跟着追了出去。

空中的弯月时而被乌云遮挡时而露面,黑夜中一追一赶,狂风袭面,带着凛冽的杀意。

小鹿有意将雪梅引入密林,林中树木错踪复杂,小鹿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林间。雪梅冷眼扫视周围,扬声道:“你想杀我?”

回答她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响声,雪梅也不恼:“纵使你将我引至此地,也杀不了我。”

与小鹿相比,雪梅踞于第九已经有些年头,对比之下小鹿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不足为惧。她并非一时冲动追了过来,也知道小鹿是故意将她引至此处。

林间树繁叶茂,并不利于近战的她,反而有利于远程投镖的小鹿。但雪梅自然有敢于追过来的理由,她站在原地观察,嘴上不温不火:“你为何要杀我?”

“你任务内容是什么?让我猜猜,你回来的目的正是因为接下了这个任务吧?”雪梅眼底闪现冷光:“轻鸿士相互间不得私下动手,决不允许自相残杀。让我再猜猜,是阿一命你来杀我的吧?”

躲在暗处的小鹿暗暗蹙眉,雪梅猜得也太准了吧?又或者她猜到自己已经暴露,所以温师父才要杀她?

“没想到还是被他盯上了。”雪梅自嘲地笑:“小鹿,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一枚暗镖自左侧飞射而来,雪梅轻易躲过,脚尖点地,上方再次瞬发无数枚镖,如暴雨骤降。雪梅以剑抵挡,沉着应对,突然转身将剑狠狠穿透背后。没想到她突然转身的小鹿暗惊,险些没躲过穿心一剑,手臂却难遭一劫受了伤。

“小鹿,杀我又有何用。”雪梅冷笑一声,攻击迅猛如电,每一下对准要害。小鹿堪堪躲避,但锋利的剑一次次划破她的肩膀腰肢,近战对她极为不利。

小鹿一个翻身跃上枝干,鸢尾镖投掷而出,从雪梅背后疾驰回转,弯过旁边的大树打在雪梅的小腿。雪梅受到意外一击,曲膝差点跪下。她扶着剑撑起身子,眼中闪过暗芒:“鸢尾镖……没想到你真的是阿六。”

小鹿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双方得到喘息的机会。雪梅讽刺道:“既然你继承了鸢尾镖,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上一代的阿六正是被阿一杀的吗?”

“我知道。”

雪梅一怔,小鹿躲在树后喘息,沉声说:“他有他的道理。”

她并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不管是上一代阿六的死还是花师父废掉的手,可这并不代表能够动摇她对温师父的信任。阿三叔曾说过温师父是最忠诚于麒麟府的人,前生的她亲眼见到温师父为麒麟府出生入死,如果连温师父都无法信任,那整个轻鸿营还能相信谁?

雪梅突然笑了:“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道理中。”

小鹿不明白雪梅放肆大笑的意思,她没空跟她拌嘴皮,所幸身上的伤并不致命,她掏了些药粉撒在伤口止血,暗暗琢磨下一步该从哪里攻击。

“如果他有他的道理,那我也一样。”

小鹿毛骨悚然地抬头,下一刻被雪梅以剑抵颈按在地上。雪梅居高临下:“你暴露位置了。”

小鹿想要反抗,胳膊被她反扣脱臼,小鹿忍痛闷哼,雪梅抓住她挣扎中想要抵抗的另一只手,面冷如霜:“他告诉你什么,要你来杀我?”

小鹿咬牙忍痛:“你这个叛徒!”

话才说出口,另一只手几乎被她扭折,小鹿痛得惨叫一声。

雪梅神色微妙:“叛徒……”她松开小鹿的两只手站了起来。反正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再多余的抵抗也是无谓。

小鹿倒在地上颤抖,努力想要撑起肩膀抬起手臂,时刻注关意着雪梅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