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不憎恶,无法不怨恨

“这里可不是你这种贱婢能够踏足之地。”

翠翠打了个冷战,恐惧地睁大眼睛。就在无意识下她竟不知不觉地走出玫玫院的范围,而眼前遇见之人竟是许氏身边的红人伊儿……还有许氏!

翠翠绝望地跪在地上。她踏出玫玫院了,这一点足以让许氏落实把柄,当作最充分的理由将她赶出府。

这一次,齐麟又能拿什么保她?

许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比我想的还要蠢。”

翠翠的脸早已失去血色,颓然地跪在地上,听见许氏的话,颤声道:“求求您,夫人!饶了奴婢吧……求您放过奴婢……”

“在你企图利用齐麟逃出徐府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自己选择了于我而言怎样的对立面。”许氏冷眼低睨:“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

“奴婢只是想要重新过回平凡的生活……”翠翠断断续续地哭道:“奴婢好痛苦……好痛苦……”

伊儿抓起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脑袋面对许氏。

“你的到来只会玷污我们麒麟府,男人因你备受媚惑,女人因你娼妇行为感到恶心。像你这种卑贱又肮脏的女人,留在麒麟府只会不断引发事端,我怎能让你玷污麒麟府的清静与安宁?”

“不是的!奴婢什么也没有做!”翠翠失声哭叫。

“就算你什么也没有做,你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那么污秽肮脏。”许氏勾着一抹绝情的笑意:“我怎可再放任继续留下你?”

“不是的不是的”翠翠激动地摇头。她不想被赶出去,她知道田氏肯定不会放过她,逃过一次的她下场只会更惨,她不想被卖给其他老爷,更不想被卖去妓|院!

“……你很痛苦?”许氏的面容冰冷而无情:“你以为你的痛苦是谁带给你的?”

翠翠哭声嘎然而止。

许氏优雅的身姿在翠翠眼前晃过,她是麒麟府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而她只是卑微又低贱的奴才。同样生身为人,同样身为女人,却有天壤之别。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许氏纡尊降贵地挑起她的下巴,“只要你替我办妥这件事,我可以赏你黄金百两,命人将你送出京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从此你可以隐姓埋名重新生活,再无拘束,再无忧愁。”

翠翠僵直身子,她能看见许氏眼底诡谲光芒正在逼近,哑声说:“什、么?”

“杀了齐麟。”杀意在许氏眼底无限放大:“我要他的命,帮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忘了定时了…-_-||

☆、芳香的墨与毒

齐麟发现窗口放着一瓶散淤药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小鹿的踪影。自从那日领罚去祠堂跪过以后,小鹿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摩挲手中的药瓶,情绪有些低落。药倒是隔三差五送到他窗前,人却是连片衣袂都碰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那天说话的语气重了,平日他要是有点小摩擦小病痛,小鹿姐姐一定第一时间来见他的。现在压根不现身,叫他从早到晚端着可怜兮兮的脸都无人欣赏,如此过去数日,心情很是不美丽。

没有小鹿姐姐在,装可怜有什么意思?齐麟闷闷不乐地揉膝盖散淤,寻思着怎么找借口把小鹿姐姐给引过来。究竟该出去招惹大哥身边的两个大块头呢,还是应该假装半路被人推落水好呢?

要是不做点什么引起小鹿姐姐的注意,说不定她的注意力就会一直被大哥给吸引过去,再也不会想起他来……齐麟面无表情的想,或许应该将事情闹得更大些。不如在院里那口井中投点麻浆,顺便整治那群成天给许氏打眼线的丫鬟也好,省得她们闲得太过总是找翠翠的麻烦……

这样玫玫院一出事,小鹿姐姐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齐麟微笑着,眼底翻覆着与之念头浑然不同的天真笑意。

这些年敢于一直守在玫玫院里丫鬟都是受许氏强制命令下留在齐麟盯梢的,若论真正愿意留在这么个际遇不好的庶公子所在的邪门院落里的人,数遍整个麒麟府还真没几个。

之所以说玫玫院邪门,有人说风水不好,有人说鬼怪作崇。在这院子里住久的人容易得病,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人在此地住上个把月都要熬出病来。

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不见好转。旁人没察觉古怪,是因为齐麟自小就是个病怏子,指不定那些丫鬟就是沾了他的病给感染了。许氏也从未过问玫玫院的邪门,她自知齐麟日渐衰败的身体是因她着人下的慢性毒所引起的,至于其他人……只要死不了,她不会去管这等闲事。

在她看来,玫玫院越邪门越好。能弄死齐麟更好,弄不死,半死不活也不差。

谁都不会想到,手无寸铁的齐麟轻易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只要他想。

午后,齐麟坐在凉亭出神,一名丫鬟走进来:“夫人‘请’你尽快写好回拒信,否则奴婢可不好交差!”

齐麟调整了握笔的姿势:“你等会,我就写好了。”

丫鬟面露不耐之色,若非夫人千叮万嘱必须盯紧齐麟将信写完之后立刻送到她手中过目,她才懒得在这种地方陪他浪费时间呢。

齐麟瞥见她的脸色,温言道:“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等,桌面上糕点是柏老先生差人送来的,听说是什么香园的糕点……你若不嫌弃,先尝尝这些糕点稍坐片刻。”

丫鬟眼睛一亮,其实早前她就注意到这几盒糕点了。这可是京城有咀香园新鲜出炉的绿蓉糕啊,多少人有钱还买不到呢。她故作勉强道:“那便麻烦少爷快点。”

说罢,她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香软的糕点送入口中,味蕾尚在经受难得一品的美食考验,没有注意到绿蓉糕表面披着一层不寻常的霜色。

只要稍微贿赂一下,人的脸面轻易就会变得前后不相同。齐麟不着痕迹地敛起讽意,低头为最后一行字划上句点。信上的内容不多,大抵是告知那位柏老先生自己决定封笔的决心及近期不便相会的意思,与之前送给诸位老前辈的信件内容如出一辙。

反正全部都需经过许氏过目才能递送出去,但凡他写出一句暗示性的话语都会被打回来重写,他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煞费苦心做无用挣扎,花费不必要的精力与时间。

齐麟刚刚将信抖了抖,丫鬟立刻夺了去:“让奴婢来吧。”她大体扫过一眼后才折叠好收入信封,边折边嘀咕:“不知道的还当装了什么干花呢……哪来的香味……”

齐麟面色如常地微笑:“麻烦你了。”

丫鬟轻哼一声,走之前念念不忘地瞅着咀香园的糕点。齐麟会意地推了过去:“劳烦明秋姑娘替我跑这一趟,这糕点便送给你作为答谢之礼。”

唤作明秋的丫鬟露出满意之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见他这般识趣,明秋摆出来的脸色稍微好看些,揣着信托着糕点走了。

待她走远,齐麟敛起微笑,面无表情地盯着唯剩不多的笔墨与纸。若非要回信给诸位老先生,许氏又怎会让他再碰纸墨笔砚?也罢,有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这可是她自己要看的,怪不了别人。

夜幕降临之时,齐麟与翠翠正在用膳,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面面相觑,翠翠放下筷子:“奴婢出去瞧一瞧。”

齐麟没搭话,翠翠已经推门出去。她循声看去,几名经常在凉亭乘凉的丫鬟鱼贯而出,满脸仓惶地围观什么。面对那样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翠翠心下咯噔,悄然靠过去往里边一扫,石凳脚下倒着一名丫鬟,背着她的脑袋看不清是谁。

事出突然,这三五成群的丫鬟平日喜好乘着晚风在凉亭内乘凉,今日来到这里,却发现了这样一具尸体,遂不及防才会被吓了一跳,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