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姜予楼轻轻摇头,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是让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选择’,是如何亲手将他珍视的一切,都摧毁成一片废墟的。”

她看着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千里,落在了那座压抑的王府之中。

“平南王府要是少了她,可就少了太多乐子了。有她在,萧霖策会失去的,可不仅仅是夜间的守卫。”

王府书房内,萧霖策看着林月即将走出房门的背影,满心疲惫。

他想起了姜予楼。

她从不会用“离开”来威胁他,她只会默默地提醒他夜里多加巡卫,会亲自检查府中的布防,甚至……会为他以身挡箭。

如果是姜予楼,她绝不会做出削减夜间守卫这种愚蠢至极的决定。

他阖上眼,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沙哑和决断。

“站住。”

林月猛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来哄她。

萧霖策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日起,‘八小时工作制’,废除。王府的一切规矩,恢复旧制。”

第十四章

平南王府的规矩恢复了旧制,萧霖策与林月的婚事也无限期暂缓。

然而,萧霖策没有想到,他亲手摁下的火苗,却在另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方,以燎原之势,烧了起来。

林月在王府举办的那场“新思想研讨会”,虽然沦为笑柄,但她那套“优化人力、节省开支”的理论,却被几位急于做出政绩、思想激进的年轻言官记录下来,润色之后,竟呈上了一道奏折。

第19章

奏折中,他们将“八小时工作制”包装成了一套可以为国库节省巨额军费的“强军新策”,声称可在非战时,极大减少边防军的资源消耗。

正值国库空虚,皇帝对此竟颇为心动,在大臣的几番争论后,他决定择一处边境,试行此策。

而被选中的地方,正是当时相对平静的塞北边境。

一时间,谕令下达。

塞北驻军,这个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被迫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新生活”。

夜间的巡逻哨岗从三班减为一班,城墙上的守卫到点换防,多一刻都不愿逗留。

曾经彻夜不熄的警戒烽火,也变成了“按时熄灭”的摆设。

军心,在这样荒唐的制度下,迅速变得松懈涣散。

塞北的狼,永远懂得猎物何时会露出最脆弱的咽喉。

一个月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当塞北守军正在营房中酣睡时,匈奴的铁骑,如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越过了那形同虚设的防线。

屠杀,在寂静的黑夜中展开。

没有警报,没有抵抗。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塞北三座重镇已尽数陷落,城内血流成河,百姓被屠戮殆尽,烽火台被点燃,滚滚浓烟,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绝望的黑色。

八百里加急的血色军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

“报!匈奴突袭,塞北三镇失守!守军……守军将士三万余人,全军覆没!”

消息传入金銮殿,皇帝惊怒交加,当场将龙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面色惨白。

“废物!一群废物!”

而此时的平南王府内,闭门思过的萧霖策也从管家口中,听闻了这则噩耗。

他怔在原地,许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

“……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我朝的边防,固若金汤,就算被突袭,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连失三镇!”

“回……回王爷,”管家面带惧色,“听闻……是因边军试行新政,夜间防务松懈,才被敌人……趁虚而入……”

新政……

夜间防务松懈……

萧霖策的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

他想起了林月那张理直气壮的脸,想起了她说的“优化人力资源”,想起了她削减王府守卫时的振振有词!

原来是她!

又是她!

“啪!”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被生生捏得粉碎,锋利的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股比家宅被毁、颜面扫地更深沉、更狂暴的愤怒与悔恨,席卷了他全身。

这个女人,她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