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语……”陆徜不信这些,刚要反驳,见明舒板起脸抬起下巴,不善地盯着他,他便将言语吞落,只点头,“多谢你和阿娘。”
“那我们可就等你高中!”明舒这才高兴。
三月初十,天光晴好,会试之期到。会试乃是学子一生中的头等大事,大多人都举家出动,前来送考,陆家也不例外。陆徜本不想劳累曾氏和明舒跑这一趟,但母女二人比他这即将赴试的人还要兴奋,他拦也拦不住,只能随她们去了。
贡院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正在等着考场开放。到处都是家人在殷殷叮嘱学子们的画面,马车都进不了附近的街巷,甭管多富贵的人家,到这时候只能步行进来。明舒与曾氏把陆徜送到考场前,曾氏拉着陆徜也是一通叮咛,明舒笑眯眯陪在旁边,眼珠子却四处转悠。
不远处的人群中忽挤进一丛人,看架式又是哪户富贵人家齐出动,身边跟着家仆隔挡开四周百姓。人群中亦响起错落的招呼声:“宋夫人。”
竟是国公府的长房媳妇亲自来给儿子送考了。
明舒遥遥望,只瞧见进来的人个个衣饰华美,云鬓高耸,金翠生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一听姓宋,便心中有底,果然,再望时她一眼瞧见被人群围住的宋清沼。
宋清沼就像团花簇锦里生起的一杆青竹,极为惹眼。
四周不乏向他打招呼的人,有同窗,有世交,也有百姓,他都客气回礼,神情淡淡的,倒是他的母亲,国公府的大夫人面上含笑,喜悦中隐隐透着身为人母的骄傲之色。也不怪她骄傲,这位大夫人嫁予国公府世子,是未来的准国公夫人,本就身份尊贵,又生了两个出色的儿子,嫡长子继承国公府,嫡次子文才斐然,靠着科举出人头地,仕途无忧……这世道女人最圆满的期盼,她一个人几乎占全了。
明舒看了两眼,心脏微微起伏。
说来也奇怪,她远远看着宋清沼时,心便不可扼止为他悸动,可待到二人真正见面说话,譬如松灵书院一道查案时,明明他人就在身边,她反而失了那份悸动,视他如普通朋友。
这是什么情绪?
明舒也闹不明白。
就在她犯嘀咕的空隙,宋清沼已经离开母亲,脚步略急地走到陆徜三人身边,脸上浅淡的表情有了几分变化。
“陆兄,陆夫人……”他拱手打招呼,最后才朝明舒道,“明舒。”
陆徜还了个礼,不着痕迹地迈上半步,把明舒挡在身后。
视野无故被切,明舒只能从陆徜身侧探出头,朝宋清沼挥了挥手。
宋清沼便笑了,又道:“你托闻安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你有心了,多谢。”
陆徜闻言眉头大蹙,转头问明舒:“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护身符,我和阿娘去庙里的时候求了两个,上回宋公子送了我们一瓶药,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就托闻安将其中一枚送给宋公子了。”明舒解释完,又向宋清沼道,“你也不用客气,那护身符不值几钱,就是求个意头,希望阿兄和你都能金榜题名!”
“这份心意,足矣。”宋清沼的笑虽然仍旧温和,但真心实意的笑和面对旁人客气应酬的笑,差别却还是很大的。
明舒便回他一个笑,陆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不自觉抬手按按胸口,衣襟下还压着她挂上去的护身符。
原来,不是唯一。
那厢,国公府的大夫人远远瞧见这一幕,若有所思看了几眼,便朝身边嬷嬷打听起来。
知儿莫若母,宋清沼那么清傲的性子,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也从没对哪家姑娘表现过一分一毫的主动,这并不寻常。
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有人高喊:“三殿下、尚书令、礼部尚书,到。”
负责这九天六夜春闱的考官们依次到场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绯红官袍的考官们在众人的行礼声中一一驾到,往贡院走去。
走到一半,其中一人却忽然驻足,停在陆家人面前,在所有学子中只点了一个名。
“陆徜。”陆文瀚微微一笑,鼓励道,“好好加油,我期待你的表现。”
陆徜垂头应了声:“谢大人关怀。”
陆文瀚便再度往贡院走去,只有目光从陆徜身畔的曾氏身上划过,曾氏亦抬起头,两人目光凌空相遇,又彼此沉默地交错而过。
一个停在原地,一个继续朝前,身影没入贡院的大门。
目送陆徜过了盘查,顺利进了考场的门,明舒才与曾氏打道回家。
一路上曾氏都满腹心事的模样,明舒说话她也心不在焉。
“阿娘?你没事吧?”明舒有些担心曾氏。
早上出来时还好好的,怎么送完陆徜回来就这样了?
“我没事。”曾氏回过神,拍拍明舒的手安慰道,见她仍有些担心,又是一笑,“真的没事。你的小姐妹来找你了,你不过去打个招呼。”
说着她朝巷口的马车呶呶嘴,明舒顺其望去,果然瞧见扎眼的马车停在自家巷口外,马车的帘子撩起,闻安与淑君的俏脸都在窗边望她。
明舒一下子乐了。
“这几天你哥哥在家里,把你也给拘得像不能出笼的小鸡崽,闷坏了吧?去消散消散,早些回来,可别像上次那样喝得酩酊大醉。”曾氏道。
明舒确实闷坏了,为了不让陆徜分心,这二十多天她哪里都没去。听了曾氏的话,她当下心就飞了,只道:“阿娘,那我可去了?”
“去吧!”曾氏含笑点头。
明舒就如出笼的小鸟般一溜烟飞到马车旁边,也不要下人扶她,自个儿就跳上了马车。
“可算见着你了。”殷淑君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感慨道。
明舒冲到二人中间坐下,左手边是娇艳欲滴的殷淑君,右手边是清丽俏美的闻安,她挨着二人,颇有种左拥右抱的错觉。县主的马车虽然宽敞,但三人并排坐着还是显挤,殷淑君嚷了几声“挤”,却也没开口撵人,就这么挤挤挨挨坐了。
交过心,醉过酒,那就是闺中密友了。
“县主,殷娘,好久不见,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关照?”
见面的第一句话,明淑三句不离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