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1)

眼见宋清沼消失在巷中,陆徜边应对敌人边思退路,正吃力时,巷口处忽传来一声马儿急鸣。

陆徜抬头一看,却是宋清沼策马回来,手里还拉着另一匹马的缰绳。陆徜的马,就跟在宋清沼的马儿身后。

“陆徜,快点上马!”宋清沼道。

陆徜咬牙振作余力,踹开身边逼近的人,几个闪身逃到巷口,翻身跃上马背,紧攥缰绳调转马头,勒起马蹄踢开赶过来的人,吼了声:“走!”

只闻两声急叱,陆徜与宋清沼并肩策马,纵向长街。

风声呼啸而过,二人奔驰到人多的地方,方放缓速度。宋清沼策马在前,转头回望陆徜,刚要开口问他,却见他脸色刷白,街灯照耀之下,一支羽箭插在他左肩上。

“你中箭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宋清沼眉头大蹙。

陆徜掐着露在外面的长箭,用力一拧,把碍事的箭杆折下,咬牙道:“不用!回家,我要回家!”

明舒,还在家中!

他太害怕了。

第90章 陆徜

夜深,殿帅府灯火通明,巡逻的兵将较之以往再添一倍。

这是座格局四平八稳的府邸,比状元府可大出许多倍,府里没有弯弯绕绕的曲径通幽,也没有草木繁茂的花园,甚至就连花盆都没摆,各处都透着股干练肃简的味道,像把军营安在家里般,的没有一点儿温馨。

明舒猜,这大概是因为府中没有女主人的关系,她进来半天连年轻的丫鬟也没见着,只有些上了年纪的嬷嬷,被叫来服侍曾氏。

进了殿帅府,曾氏只觉得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多带着好奇探究,她便局促起来。大夫已经给她看过伤,敷好药绑上绷带,伤虽不重,但偏偏让她无法行走,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堂上。相较于她,明舒可就坦然得多,从大夫手里讨来药膏自己抹好脖子上的勒伤,待母亲看完脚伤才问魏卓:“魏叔,可有我阿兄消息?”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魏卓同时也已命人去找陆徜。

“暂时还没找到他,不过听说已经进城了。”魏卓道,又见她与曾氏担心,劝慰道,“你们不必如此担心,陆徜他武艺不错,人也聪明,若遇险情即便无法擒敌,要脱身却也不难。我已经派人守在你家里,只要他一回来,就请他过来。”

“有劳魏叔了。”明舒道谢。

“今日曾娘与你皆惊魂一场,现下危机未去,你们回去恐还是危险。我已让人打扫厢房,你与你母亲不妨在我府中留宿一晚。”魏卓又道。

留宿啊……

明舒望向曾氏,曾氏忙摇头,于是明舒道:“多谢魏叔,今夜就叨扰了。”

“……”曾氏默。

魏卓也瞧见这对母女间的眉眼官司,硬朗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便见外头下属来报:“开封府陆少尹来了……”

因为一早就交代过,下属已经将人带到堂外的空庭上,明舒隔着大敞的槅扇门看到宋清沼架着陆徜站在外面,哪还顾得上其他,没等魏卓发话,人已跑出门去。

陆徜右臂搭在宋清沼肩上,侧垂着头,神志已经有些迷离,看着跑出门的人,狭长的半闭的眼睁开。明舒瞧他这副模样,又见他胸口被血染血,心内早就掀起狂风巨浪,比自己被人勒住脖子还要难受,两步冲到他身前,脑中尽空,仍是唤他:“阿兄”

“途中遇伏,他中了箭,为了找你不肯就医,一路策马找到这里。”宋清沼架着陆徜道。

即便二人是对手,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徜。

“中箭?”明舒这时方发现陆徜左肩上的伤口,折断的箭杆只露两寸在外,箭头没肉而入。

陆徜定定看着明舒,忽然挣开宋清沼,伸手抚上她后颈,将她往怀中一揽,只道:“你没事,就好……”

一个“好”字到了最后,气息渐弱,他闭上眼。明舒还未回神,便觉他身体一沉,人往下落,她忙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后面的宋清沼见势亦上前再度架起他。

魏卓扶着曾氏晚了几步出来,曾氏看着儿子伤重晕倒,情急之下推开魏卓,可没两步腿便一崴,人再度被魏卓扶住。

“扶进内堂,我府中有大夫。”魏卓当即道,又安慰曾氏,“我府上大夫是军医,对外伤最是拿手,你别担心,我不会让陆徜有事的。”

曾氏心乱成一团,只能红着眼倚着魏卓,看着宋清沼与明舒合力,将陆徜抬进了内堂。

夜已浓,九层烛台点了三盏,将不大的房间照得透亮,又有侍从手持宫灯站床侧,替察看伤口的大夫打光。陆徜已经被扶到床上,背靠迎枕昏沉沉坐着,明舒跪在了床内侧,与在外侧的宋清沼一起扶住他。

曾氏不在屋里,由魏卓在外面陪着。这等血腥场面,本不宜让女子瞧见,但明舒固执不肯离去,索性留下协助大夫。

剪子“咔嚓”数声,陆徜上衣尽除,露出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伤口鲜血淋漓,皮肉翻滚,明舒咬紧牙关看着,眉头紧拧,满目急怒,却不得不全盘压抑在心。

“我要取箭头,你们按紧他。”大夫做好准备,取出尖嘴铜镊。

除了明舒与宋清沼外,另还有两名魏卓的属下进来一起帮忙按着陆徜。四人合力之下,大夫方出手取箭头。

只闻一声“嗤”响,箭头从肉中拔出,鲜血即刻倾涌。陆徜闷哼一声,浑身颤抖,一手成拳,另一手猛地攥住明舒的手。

无知觉下的痛握,力道极大,明舒只觉得手掌指骨都要被他握断。

这得多痛才能让陆徜如此能扛会忍的人都不禁浑身颤抖?

明舒的手疼,心更疼,眼眶渐渐就红了,可她仍没说话,也没动,用尽全力协助大夫,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妥当,陆徜亦被扶着躺下,她方抹抹眼,从床上下来。

屋内一片狼藉,药童收拾满地染血的残布,大夫在旁边斟酌药方。曾氏这才和魏卓进来看陆徜。所幸这一箭未曾射中要害,箭上也没毒,陆徜性命无虞,眼下正沉沉昏睡。

知道陆徜没有危险后,曾氏才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魏卓便劝她休息,惊魂半日,曾氏精力早已不济,曾氏却不愿意,执意要留下照顾陆徜。

“阿娘,你有伤在身,身子又弱,万一若因此病倒,阿兄醒来如何心安?听魏叔的,你先去休息吧。阿兄这里有我,我会守着的。”明舒温声劝道。

在魏卓与明舒的夹攻下,曾氏总算妥协,被劝去休息。

“明舒,你别太担心,陆徜不会有事的。”宋清沼这才上前劝慰明舒。见她眼眸微红,他的心也隐约被扯疼,可她又不似曾氏那般柔弱,镇定自持叫他满腔柔情无从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