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栀桐乘坐出租车抵达家门口,刚推开院门,闻声瞧见她回来的父母便快步迎了上来。

“桐桐?怎么今天回来了?是受委屈了吗?”

夏栀桐被夏母一把拥在怀里,那熟悉的、属于家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沉默了一瞬,还是开口:“我离婚了。”

这几个字落下,夏母眼眶瞬间就红了,立马松开她细细打量起来,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和额角未消的伤痕,让夏母忍不住落了泪,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多问。

夏父快速伸手接过她轻便的行李,声音里压着沉沉的怒意和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傅家,我们高攀不起!”

她没有多说,只是任由夏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家门,一切陈设依旧,温馨而宁静,与傅家老宅的冰冷森严截然不同。

夏母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她的脸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的桐桐,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差……他们傅家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

夏栀桐摇摇头:“妈,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好,好,你先去你以前的房间躺会儿,妈给你铺床,一直给你留着呢,每天都打扫。”夏母忙不迭地应着,搀着她往楼上走。

夏父站在客厅,看着女儿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背影,拳头攥得死紧,额角青筋跳动,最终却只是沉沉叹了口气,转身去给熟悉的医生朋友打电话预约。

夏栀桐躺在自己柔软干净的床上,闻着阳光晒过的被褥的味道,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丝,沉重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吞没。

她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冰冷的手术台、漆黑的禁闭室、狰狞的婆婆、得意的姜玟玟,还有傅铭宇那双看似深情却最终冰冷无比的眼睛。

“……孩子……”

“……滚出傅家!”

“……验明清白!”

“……祠堂罚跪三天!”

她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额发。

而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桐桐?做噩梦了?”夏母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打开温暖的床头灯,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妈妈在呢,回家了,没事了。”

夏栀桐靠在母亲温暖的肩头,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

可家的安全感一点点驱散梦魇的冰冷。

她回来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用面对那些让她痛苦的人或事了。

第二天一早,夏父夏母便坚持带她去了市中心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必须查清楚,傅家那些人……我担心他们根本没好好给你调养!”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夏栀桐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次次从流产手术中醒来时的场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脸色更加苍白。

一系列检查后,她独自坐在妇科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待最后一项结果。

周围的孕妇们脸上洋溢着幸福期待的笑容,窃窃私语着关于孩子的话题,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夏栀桐的心上。

那五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那份永远失去的做母亲的资格,还有在海边小破屋里那个女人恶毒的诅咒……种种画面交织,让她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虚软地朝一旁倒去。

预想中撞上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

第十一章

夏栀桐勉强站稳,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材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专注。

他的气质干净而儒雅,与医院里常见的疲惫焦躁不同,更与傅铭宇那种惯常的、带着压迫感的冷漠截然不同。

“谢谢……”夏栀桐低声道,声音还有些虚弱。

“不客气。”医生微微颔首,并未立刻松开手,而是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低血糖?还是刚刚做完检查?”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夏栀桐避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不想与人多言。

医生却并未就此离开,他扶着她慢慢坐回长椅,语气依旧温和:“在这里等待检查结果确实容易让人紧张,我就是这家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师沈亦臻,如果你有任何不适,或者稍后对检查报告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到专家门诊找我。”

沈亦臻。

这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这时,夏母拿着缴费单匆匆回来,看到女儿脸色苍白地被一位医生扶着,顿时紧张起来:“桐桐,你怎么了?这位医生……”

“阿姨您好,我是沈亦臻。”沈亦臻站起身,礼貌地自我介绍,“刚刚这位小姐有些不适,我正好路过扶了她一把,她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夏母连忙道谢:“谢谢您啊沈医生!我女儿刚回来,身体是有点虚……”

沈亦臻目光扫过夏栀桐额角未褪的伤和眼底深藏的疲惫,了然地轻轻点头,并未多问,只是温和地嘱咐:“注意休息,补充营养,情绪尽量保持平稳,如果方便,可以定期来做一下复查和调理。”

这体贴专业的话语,让夏栀桐忍不住看向他白大褂上清晰印着的“沈亦臻 主任医师”的字样,又抬头对上他真诚温和的目光,一股极淡却真实的暖意,悄然流过她几乎冰封的心河。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样不带任何目的、纯粹关怀的眼神看过她了,在傅家,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算计、嫌弃或怜悯。

“谢谢您,沈医生。”她再次轻声道谢。

沈亦臻微微一笑:“分内之事,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