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潜的心思并不难猜,在这场与我博弈中,他是直接将欲望摆在了眼前。
自他正名身份,搬去了朝天阁,我便派人教他识字读文,练兵习武。一切起居研习,都是按照帝王习术而来。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老臣扶持的小皇帝倒台,太后赵氏一族与我的公主府能借正统血脉而延绵昌盛。
如同我与太后所设想那样,起初的子潜抵触着所有人。
太后以为是东苑给他留下的创伤所致,许过段时间便会安好。
可后来发现,真实的他就是孤僻而又狠厉,总凭着一言两语便将先生堵的哑口无言。而下人们也没有几个敢服侍他,太后让我注意些。
她说,卫国的君主从不会是一个孤僻乖戾的独狼。
受到警告的我,即可决定搬去朝天阁。于是,我对外称病久不出门,实则每天在朝天阁照看他。
子潜是极聪明的,从我搬入朝天阁的第一天,他便清楚我的目的。
虽然他一直以来视我于无物,甚至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我。
可想到太后的警告的话语,我还是硬着脑袋未曾懈怠。
看着认真读书而未曾歇息的人,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劳累。
我为他沏茶倒水,如同嫡亲长姐般担忧,“读书纵然需得辛勤,可也不能累坏身子。”
他手中的竹简甚至没有放下,“一个坏身子的人,不是更方便操控吗?”
冰冷的眼神从他那方射来,比深秋的寒风还要冷,“你也无需这般,我会让她满意。”
之后,我便不敢再妄言。
而子潜对外也换了副模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只是,朝天阁内的他仍旧是不会笑的狠厉模样。
四、
朝天阁里的生活,大概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了。
那些旧臣从不把朝天阁放在眼里,一个没有母妃帮助的懦弱弃子,也只是养在天子脚下以彰显圣明亲恭的摆设罢了。
在朝天阁,我不敢向在公主府一般放肆。吃穿也都跟着他,一样清淡无味。
“长公主府里有的是你欢喜的东西,又何必跟我耗在这里?”
我夹一直在夹那掉落的豆子,却只是徒劳无功。
他大步跨过门槛,利落干脆地夹起那颗任性的豆子,抵在我的嘴边,轻轻送进口里,又涩又苦。
“怪人!”
“你不也是?次次皱眉,却还是要了这盘豆子?”
他用力地将筷子放在桌上,颇有怨气地坐在了一旁。
“这只有我一人份的,你若饿了便让人再做一份。”
他刚动筷,便被我一句话塞了回去。他皱眉看着我,又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四菜一汤,“弱柳扶风的样貌,却是七尺大汉的饭量!吃的真多!”
“本宫这般貌美,自当竭尽全力吸收天地精华,以滋补养颜!”
“那你应该吃的是仙气,而不是剔缕鸡……还有……”
他说着挑了挑眉,眸色一暗,“还有半杯八汉倒的阳江春酒!”
我迎着他探寻的目光,遮了遮自己的酒杯,“年纪轻轻,懂得挺多。”
他脸色极为不好,冷哼一声,接着没有犹豫,直接夹起我偷偷让人送来的的剔缕鸡,不过三下就见了盘底。
任我如何阻拦,他都不为所动。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除去朝天阁做的那些清水焯青菜。
酒足饭饱,起身后还故意失手打翻了我的酒。
白瓷酒杯应声而碎,酒渍印在他的白袍上有些显眼,“呵,我可真不小心。”
看他勾唇满是得意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将桌子掀到他身上。
殊不知,他如同洞悉一切般,“太后要你好生待我,若是磕了碰了,不知你能担待得起吗?”
“你……”
他极为嚣张地拿捏住我的命门,我只得放他而去。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白日陪他读书,生怕不小心他又恼了夫子,让那些满头银发摇摇欲坠的老人排着队给太后告状。
半年里,看似风平浪静的卫国朝堂,少不了的明争暗斗却都落在了朝天阁和公主府外。
太后明里暗里让我退出了,那天皇兄祭日,她跪在佛殿前,冷冷地说,“你暗中拉拢左大人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再有一次,你便给孤滚出长阳城!”
佛殿内富丽堂皇,大佛坐落高台,威严而又庄重。我想起皇兄病逝那夜,也是在这座佛殿里。
母妃发了疯一般,将我按在地上,嘴中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日夜求佛,苏儿还是殁了。是你夺了苏儿的命,是你!一切都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躺在地上,无助地望向慈眉善目的佛像。
原来,自皇兄病后母妃她日日吃斋诵佛,祈求的是用我的命换皇兄的命。
“母妃,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