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话的人缓缓摇头,转眸看向皇帝,“他回来了,从摘星阁拿走了血莲回阳丹。”
皇帝闻言,脸色顿时黑沉。
另一头,大长公主回府后,心腹送来一封信,“殿下,是付大人的信。”
付江住进了大长公主府,但大长公主并未明确认他为外孙,下人们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唤他一句付大人。
可付江当日离宫时就被皇帝撤了县令一职,加之今日种种,大长公主再听只觉刺耳无比。
她阖上眸子,吩咐,“念。”
信中付江说已如忠勇侯的愿,亲手挖了生父的坟,撒了他的骨灰,围观百姓无不指责,唾骂他。
他哭诉自小无母亲保护,受尽欺负,如今更是被忠勇侯折辱到无颜苟活,更思念惨死的妻儿。
来信只为辞别,愿大长公主保重身体,切勿为他伤心,并求大长公主允他死后与母亲葬在一处。
如此,等到了地下,他也是有母亲庇护的孩子,再不必受人欺凌。
大长公主睁眼,看向心腹,“他在卖惨,想博本宫的同情心?”
付江目的很明显,但心腹不敢言语。
老公主自说自话,“今日皇帝跟本宫说,柳氏那三个孩子都是付江的,还说侯府老夫人才是付江的生母。
本宫十五岁远嫁他国,世人都夸本宫大义,无人知晓我那未婚夫移情别恋,生出退婚心思,而我的皇兄仁昭帝,则有了让我和亲的打算。
母国瘟疫横行本宫未必能躲过,情郎背叛,帝王抉择无力扭转,本宫只能化被动为主动。
烧嫁衣退亲,自请和亲他国,为大渊换取解药,博一个美名,赌一赌皇兄的愧疚。
却无人知晓离家远嫁的路上,十五岁的少女哭肿了几次眼睛。
那个男人年纪足以做我的祖父,第一次躺在他身下时,本宫怕得瑟瑟发抖,几欲晕厥,本宫更厌恶他身上散发的腐朽味。
每次侍寝,本宫需得竭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干呕。”
第124章 诉过往
大长公主缓缓后靠,重新闭上了眼睛。
“终于盼到他驾崩,本宫榻上又换成了儿子,那是个子承父妻的蛮夷之地,可本宫自小受的是从一而终的教导,学的是女训女德。
为了活命,本宫抛弃尊严,为丈夫的儿子生儿育女。
好不容易也熬死了那儿子,本宫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带着一双孩儿回国。
求得不过是故国的安稳,不过是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往后母子三人相依为命。
可本宫那伪善的皇兄,那该死的仁昭帝,既要做信守承诺的君王,又担心本宫有儿女会生出野心。
大长公主浑浊眼底蓄满泪水,“本宫的忆渊和念溪,陪着本宫走出了那吃人的蛮夷狼窝。
却在大渊,在本宫的故土,与本宫失散。
仁昭帝发动全民替本宫寻一双儿女,当真是好兄长,好舅舅,好一个仁君。
可这皇家还有满朝文武都是吃屎的,他们竟无人能寻到我的孩儿。
因为仁昭帝容不下和亲公主带回的孩子,却又要维持表面大度,他表面寻人,实则从中作梗,本宫当真是恨透了他。”
她脸色涨红,依旧闭着眼,可耷拉松弛的眼皮抑制不住的颤抖,有浑浊的泪水滑落。
枯木般的手指紧紧捏着椅子扶手,“本宫想活命,只能装聋作哑。
如今却是连死都不敢了,本宫怕下去见到忆渊兄妹,怕他们质问本宫,为何要带他们回来,既带了回来为何又护不住他们。
更怕他们质问,为何自己苟且偷生,却不去救他们。
付江出现,给了本宫弥补的机会,就算认错了,本宫去了底下亦可对他们说,本宫老了,认错了人,他们最是孝顺贴心,会原谅老母亲的。
可皇帝却要戳破真相,让本宫想骗骗自己都不能。
这个皇家当真是无情,没一个好东西,仁昭帝担心本宫作乱,将本宫高高架起,被世人称颂,本宫做了一辈子明事理的大长公主。
如今都黄土埋到脖子了,他的孙子,当今陛下还要求本宫清醒明理,何其残忍。
他说付江不是本宫的外孙,那本宫的外孙又是谁?
忠勇侯吗?
可他是皇帝的心腹。
皇家的话,本宫还能信吗?还敢信吗?
他谢邦当真是念溪的孩子,还是皇帝不愿本宫找到亲孙,故意将忠勇侯推到本宫面前?
本宫当真是理不清了……也赌不起了……咳咳咳……”
说着说着,她咳得厉害,似喘不过气来,心腹忙道,“殿下,您别难受,属下给您叫医。”
老公主阻止,“不必,本宫还死不了。”
咳停后,她又露出一抹讥讽,“仁昭帝给本宫四名皇家暗卫,明为荣耀,实则监视。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本宫会这般长寿,后头的皇帝们将他的话当真了,又见本宫身后无子嗣,真就将本宫当老祖宗供着,那些暗卫也真正成了本宫的人。
可是,玉佩一出现,皇家又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