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月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天程娇娇朋友圈的照片一大束热烈盛放的朱丽叶玫瑰,娇艳欲滴,配文是“谢谢亭哥哥,知道人家最爱这个啦~”。
那束玫瑰的价格,足够她在这个出租屋里活上三个月。
程霜月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没事。”
她还得像从前那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样子,若是要是被季寒亭发觉什么,凭他的权势自己根本离不开京北。
“就是做了个噩梦,有点吓着了。你今天工作累吗?”
季寒亭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那点刻意营造的疲惫显得更真实了些。
“嗯,跑了好几个地方看花材,你知道的,现在好的花源不好找,竞争也大。”
季寒亭走到狭小的厨房区域,倒了一杯隔夜的水,咕咚喝了一大口:“为了那点钱,腿都快跑断了。等以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逼仄破败的屋子,语气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一定给你换个大房子,让你再也不用受这种委屈。给你请最好的保姆,让你像从前在程家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像从前在程家一样”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程霜月的心。
她想起程家那间铺着厚厚羊绒地毯、摆放着施坦威三角钢琴的琴房,想起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当季高定......
“嗯。”
程霜月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假装去整理桌上散落的几根廉价皮筋:“我知道的,寒亭,我们慢慢来。”
就在这时,季寒亭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发信人:娇娇。
【阿亭哥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那条Tiffany的钻石手链我太太太喜欢了!就知道你最疼我啦!今晚的餐厅也超棒!还有,上次说看中的那个限量Kelly包,SA说到货了哦~[眨眼]】
程霜月的目光像被那行字烫了一下,飞快地移开。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而麻木的刺痛。
Tiffany钻石手链…限量Kelly包…她甚至能想象季寒亭眉头都不皱一下签单的样子。
而她手腕上那枚戒指,是季寒亭在新婚夜,醉醺醺地塞给她的“信物”,当时他还信誓旦旦。
“阿月,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换鸽子蛋!”
季寒亭似乎并未察觉,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那笑容,比这出租屋里所有的破败加起来,都更让程霜月觉得刺眼和恶心。
3
“对了,明天降温,你出门多穿点。菜......别去太晚,晚了就不新鲜了。”
他指的是菜市场收摊时,那些被挑剩下近乎腐烂的菜叶。那是她过去两年多赖以果腹的主要来源。
程霜月想起在程家时,每天清晨,程家的厨师都会亲自去挑选最新鲜的有机蔬菜,母亲总说她太瘦,要她多吃点。
程霜月背对着他,用力闭了闭眼,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寒气就弥漫了整个京北。
程霜月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早已不保暖的旧棉衣,这是她离开程家时穿出来的最后一件还算体面的外套,如今已磨损得不成样子。
空气里充斥着烂菜叶、鱼腥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冰冷刺骨。
她蹲下身,不顾周围人或鄙夷或麻木的目光,在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菜叶堆里仔细翻捡着。
“哟,这不是程家大小姐吗?”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程霜月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她一听就知道这隔壁摊那个卖水产的王婶,出了名的嘴碎势利。
王婶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门大得引来周围几道探究的目光。
“啧啧啧,瞧瞧这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真是造孽哦!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非要跟个穷插花师吃苦!我说程霜月,你这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
“图他什么呀?图他穷?图他让你捡烂叶子吃?”
“啧啧,看看你妹妹程娇娇,那才叫好命!”
“刚才我可看见了,人家坐着最新款的保时捷,戴着老大一颗钻戒,那气派!那才像程家小姐!”
旁边另一个卖豆腐的刘姐也凑过来,假惺惺地叹气:“唉,你也是可怜。”
“我说霜月妹子,听姐一句劝,趁年轻,赶紧离了!”
“姐认识个开小饭馆的老张,年纪是大了点,死了老婆,但好歹有店面,饿不着你!”
“总比跟着那个姓季的强,你看看他,能给你什么?连个像样的冻疮膏都舍不得给你买吧?”
她们的话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程霜月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她紧紧攥着手里一片还算完整的白菜叶,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裂开的冻疮里,带来一阵钻心的疼。
这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不能反驳,不能流露出任何怨恨。
她需要这些人的“习以为常”,需要她们把自己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可怜虫。
只有这样,她的消失才不会引起季寒亭的提前警觉。
她要消失的干干净净,这辈子都不再想与季寒亭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