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爷爷的?祭日。

所以才会想到生,想到死?,想象另一个世界。

“……爷爷去?世很久,但我总感?觉他还在身边,好像某天我一回头,就会发现他在认真望着我。”萨瓦把汽水喝出?了?伏特加的?半醉,“你说,会不会有某个时刻,死?后的?世界会跟我们交错?”

白翎漫不经意来一句:“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死?后的?世界。”

萨瓦醒了?:“……你别吓人啊!”

白翎:“现在知道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萨瓦把汽水瓶放在石头上,看他神情平静,想起来问:“所以你真的?送过?葬吗?”

白翎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会,那眼神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些让萨瓦发毛。良久,白翎慢慢点头,灌一口汽水,“算是吧。”

“有多少人?”萨瓦又问。

“很多。”

“那是多少?”

“很多……”

多到能拉出?一张长得拖地?的?名单,在深夜里就着小灯一个一个对名字,对到眼睛快瞎掉。

那是前世的?白翎被赎走之后的?事。

革命失败后,他被抓了?,关在监牢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三个月。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当局很热心,每天早上都会准时让牢头把他泼醒,再?塞给他一份刚打印出?来热乎乎的?报纸。

按照那段时间的?习惯,头版头条会刊登今日枪毙名单。

有时候那名单过?长,会密密麻麻占据整个版面,像棺材上的?虱子,爬满他颤动的?视野。

这?时牢头便命令他,让他大声把名单从?头到尾读三遍,否则就鞭打他。

或许有人会说,这?算不得什么严酷的?惩罚,只是读名字而已,比起鞭挞实在不算什么。

但对一个有信仰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折磨。

名单里有许多他熟知的?名字,但更?多时候是素不相识。当他握着报纸的?手不自觉痉挛,声调变得艰涩起来,牢头就大声宣布:

“又死?了?一个朋友!”

“朋友”两个字念得很歪扭,带有嘲讽的?意味。仿佛一切曾经发生过?的?托付,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冬日里,穿着湿透的?棉衣,浑身冰冷地?站在风口里读名单。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让人怀疑他的?血管里,是否还流着血液。

读完三遍,牢头抓过?那份报纸,甩在地?上,接下来是无休止的?审问。

他们会不断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不死??”

你的?朋友死?了?,你的?革命失败了?,你为什么不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他们想看他自杀。

这?样,明早的?头版头条,就会“合理?”出?现他的?死?亡原因:羞愧难当,畏罪自杀。

他们想用他的?死?,来羞辱名单上所有抗争过?的?人。

白翎不会让他们如?愿。

那段时间他精神恍惚,就像战后火葬场里一天焚烧1800具尸体?的?工人,差点精神病发作被送进疯人院。

但他始终有一股念头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办,绝对不能轻易死?掉。这?念头支撑着他熬过?了?一整个冬天,等?到二月,牢头用鞭子狠抽了?他一顿,再?告诉他,有个“冤大头”发了?疯,愿意支付高达400亿的?赎金换他自由?。

白翎不知道他在哪里恩惠过?这?位好心人。等?他和对方见面,那位矮矮胖胖又和蔼的?先生脱帽致敬道:

“是人民的?伙伴救了?您。”

人民的?伙伴,多么亲切多么可爱的?称呼。

“人民的?伙伴”先生给了?他一笔钱。金额很大,足够他在偏远星买一处小公寓,做点小买卖,安安稳稳地?渡过?余生。

这?实在是一笔再?体?贴不过?的?馈赠。

感?谢他慷慨解囊。

他说:“快飞吧,走得越远越好。”

白翎却悄悄回来了?。

革命失败后,大家都不在了?,街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没有选择拿着钱重新开始生活,而是走进档案馆,复印了?往日的?报纸。

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结束后,每个长官都应该执行的?任务活到最后的?人,要负责给前面的?人送葬。

战时,每个士兵都有一枚“狗牌”,上面写着出?生年月,血型,过?敏史,还有最重要的?一项:阵亡后的?联系人。

原则上,每个士兵都必须登记一个联系人。可实际情况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孤儿,无家可归的?失业者,还有家庭破碎的?驾驶员缺亲少友的?可怜人们。

为料理?后事,他们把联系人写成长官。

白翎就是他们的?长官。

他的?名字曾被上百人写在阵亡联系册上。

里面有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也有从?未见过?面的?志愿兵。在那个年代,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信任与托付,可以跨越时间,空间和认知。

深夜里,白翎趴在小旅馆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借着微弱的?台灯,沙哑地?读着名字。左边是报纸上的?枪毙名单,右边是联系册,他每找到一个相同的?名字,就用黑笔在上面打一个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