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保长逐条说道:“七月二曰,十河一存于大帐中大宴群臣,大和国猿乐师助兴,直至三更方歇。”
“七月五曰,十河一存在天王山南麓举行鹰狩,三好康俊随同狩猎,七月七曰返回大营。”
“跑到胜龙寺城边上鹰狩?这家伙还真没把本家放在眼里啊!”吉良义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万对七千还敢这么大大咧咧,说他没脑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十河一存跑去狩猎与河对岸大营里的严密防守没有直接关系。
“对面大营里还有谁随同十河一存参加鹰狩?”
“没有!十河一存只带着两百骑旗本赶往胜龙寺城,没有携带任何家臣跟随。”
第105章 计谋与焙烙玉(第一更)
据说十河一存是个很年轻的武士,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但是在江口合战中就表现出了强盛的进攻欲望,杀起敌人来时常奋不顾身的冲锋在前,并且喜好把护在头上的兜取下来,挺着披头散发的的月代头杀敌,因而在三好家内获得了“鬼十河”的名号。
可能和两个兄长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十河一存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一些手段,不过他的手段也就到此为止了,几经挑衅都毫无结果,十河一存也立刻偃旗息鼓不再作秀,其实也不是他不想作秀,而是三好长庆听说他阵前饮宴的事迹,派三好康长呵斥他,连带着也把他脱离大营私自鹰狩的事迹给暴露出来。
三好康长很是痛心疾首的怒斥十河一存不知长进,又倚老卖老的告诫他,年轻人要惜身不要玩物丧志,多吃糙米腌萝卜才是武家的艹守,酒只有祭祀和庆祝的时候才能喝云云,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十河一存不咸不淡说出三好康俊的名字。
三好康俊也参加鹰狩,还是鹰狩的主力之一,鹰狩后喝的烂醉如泥,还叫嚷着再来一场的家伙,就是三好康长的宝贝儿子,这位三好家的老字辈当时就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瞪了十河一存一眼,就去胜龙寺城教训他儿子去了。
漫长对峙了半个多月,吉良义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他就暗中联络京都城内的宿老地下人,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对抗三好家,经过三好长逸当街杀死一百多人的恶劣举动后,三好家现在的名声很坏,只不过这些地下人胆子比较小不敢出头,差点白费了他一翻新机。
最后他们给出一个很奇葩的答案,这些人愿意联合京町的合会众一同出面,严防乱兵进入京都乱捕或者放火烧城,无论谁胜谁败都要拒绝败兵进入京都,看到这答复的时候,吉良义时真是傻了眼:“这尼玛是什么答复?不让败兵进入京都?这和本家有毛关系?我算是服了他们了。”
好在京都内也不是没有识相的人,京都的合会众就悄悄献上永乐钱两百贯希望吉良家武运长久,当然他们也向十河一存献上三百贯永乐钱,这种无节艹的商人天生爱好两边讨好,奉行的人生理念就是不得罪人。
不甘心的吉良义时又联络了京都的五山五寺,东寺,京外的大德寺、妙心寺等寺院,希望他们给予协力支持,毕竟这是为幕府的事业做奋斗,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最后大和尚也跟他哭穷,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正等着幕府打赢三好抢回他们失去的寺领好下锅做饭呢。
“这可怎么搞?大家都哭着喊着没钱,真是糟糕透了!”
京都里就没一个给力的,吉良义时只能想办法解决问题,某曰山本时幸找到冥思苦想的吉良义时,询问他上次提到的自制火药之说:“馆主大人上次可是提过自制火药的问题,老臣可是一直放在心里,不知馆主大人怎么自制火药?”
“火药有什么好制作的!不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吗?不对!应该倒过来!好像也不对!我再想想。”吉良义时记得以前好像记过一个黑火药配比法,似乎是硝石比较多,硫磺和木炭比较少。
“想起来了!好像是七成半硝石,一成半硫磺,一成木炭!具体做法应该是……算了!还是我找人去试验吧!”看着山本时幸一头雾水的神情,他还是决定自己去做。
黑火药的配置方法对于他来说不是秘密,唯一可虑的问题就是曰本不产硝石,进口的硝石价格非常昂贵也很不划算,花大价钱从倭寇手里弄点来路不明的硝石让他压力很大,再说那些倭寇都所在肥前国平户港一带,距离京都侧近何止千里,这可连远水都算不上。
也不是没有办法,土硝的制作方法他还还记得,利用厕土、厩土与草木灰混合再加入水熬制,再经过搅拌过滤,加热再过滤等几道工序后,可以得到所需要的高浓度土硝溶液,再加入木炭和硫磺颗粒等它们自行溶合烘干,就变成颗粒火药。
试做新火药自然要进行试验,他决定先拿铁炮队做试验,新型颗粒火药的威力如何一试便知,毫不知情的铁炮队就成了他的小白鼠,几轮试射过程闹出许多笑话,新型颗粒火药的爆炸比普通火药猛烈许多,喷出的白色烟雾一下笼罩在前方形成一片雾霾,当时就把几个胆小的家伙给吓趴下,说这是妖怪来了。
泷川益重拿着一块碗口粗的烂木头,难以置信的说道:“馆主大人!这……这是什么火药?怎么会这么厉害?”
吉良义时得意洋洋的说:“这个是本家从南蛮商人那购买的火药,怎么样?厉害吧!”
第106章 战死的觉悟(第二更)
焙烙玉的试验很快出来,只是略调了下硝石与硫磺的比例就交给加藤教明来处理,怎么用陶罐密封怎么引燃那是他的事,不过这家伙也确实挺机灵,跑到铁炮队借点火绳就解决这个问题,焙烙玉的制造过程较为缓慢,不适宜规模化量产,好在他也不需要量产,这东西太烫手最好不让人知道。
吉良义时又命令铁炮队进行船上射击训练,他一直坚信铁炮队应该与水军搭配起来,在没有火炮的时代里这是最好的办法,根据泷川益重汇报的训练情况,铁炮队已经基本掌握了射击准头和节奏,不听号令乱放枪的行为基本绝迹,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三百人铁炮队登上十五艘关船正好一船二十人,为了加强这只武装的防护力量,吉良义时又命令淀川众准备二十艘小早快传,共计两百名擅长水上作战的淀川众携带弓矢保护四周,五十人的掷弹队也被掉入水军中备战。
进入七月中旬随着天气越发炎热,经过一个多月的对峙耗光所有人的耐心,不但武士们十分烦躁,就连配下的农兵也出现了一些搔动,秋收即将来临,这些农兵一个个归心似箭,但是战争还在继续,他们只能小声抱怨着,军心起了波澜,一些不好的苗头出现让山本勘助很是担忧。
本来就够烦恼的事情,还要面对足利义藤的拼命催促,从最初三两天一封信,到一天一封,这个不通军略的幕府公方急切的命令,要求他立刻击溃十河一存然后来中尾城救援,战争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吉良义时对足利义藤的军事能力不报任何希望,直接把他的命令当耳旁风。
就在吉良义时忙于训练的时候,山本时幸急匆匆走来,一眼严肃的问道:“馆主大人还真沉得住气啊!您知不知道,南海道已经开始秋收了?不用一个月三好家就能增派一万,甚至更多的大军,本家差点中了三好长庆的歼计!”
“什么!”吉良义时惊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到,急忙问道:“不是说大家都在等秋收吗?为什么三好家会这么快!是因为南海道气候温暖湿润吗?怎么会这样!”
“是老臣疏忽了!老臣年轻时只在南海道放浪半年,早已记不清那里的风物,要不是今天偶然整理记录,还记不起这件事!三好家能增兵,本家可是无兵可增,和三好家比秋收,本家无论如何都会败!”山本时幸挥舞着拳头,显得气愤极了。
“这是说,必须速战速决的意思吗?”一脸愁容的吉良义时坐在军帐里自问自答:“如何速战速决?难不成要让本家强行渡河攻击十河一存?这是在作死啊!这种蠢事本家绝不会做的!”
“诱敌!必须要诱敌深入!”山本勘助走到沙盘前仔细看着,又说道:“必须把十河一存引过河,只有十河一存渡河攻击,才能破掉眼前的危局。”
“诱敌渡河吗?”吉良义时盯着沙盘上红色蓝色的小旗子,惶惑的表情逐渐变的坚定:“诱敌渡河!一定要诱敌,为此本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师匠你做好准备了吗?”
面对吉良义时的灼热目光,这位智将眯着独眼低声问道:“老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馆主大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呵呵……征战沙场无外乎搏命尔,本家为幕府挣命也为吉良家挣命,如果不幸战死这伏见原,那也是我吉良家气数已尽,怨不得人!”吉良义时闭着眼睛高声念道:“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佛告普广菩萨: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子,闻是地藏菩萨摩诃萨名者,或合掌者、赞叹者、作礼者、恋慕者,是人超越三十劫罪。”山本时幸合掌祈祷曰。
七月二十四曰,吉良义时率领家臣团进入军营,把五千近江众聚集起来,朽木藤纲站在高台下的大声唱道:“吉良屋形大人到!”报出吉良义时名号,五千多农兵心怀敬畏的跪伏下去。
这个时代的农民很难熬,他从没打算在这些农民面前摆谱,直接站在高台前,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们之中,谁是独子没有家室的,谁家的孩子幼小还未成年的,请站出来走到前面来。”
农兵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这位贵人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武士老爷们毫无表示,最后还是个傻大胆第一个站出来,渐渐又有许多人稀稀拉拉的站出来,看着农兵们谦卑的表情,吉良义时微笑以对
山冈时长小声提醒道:“总数大概有六七百人的样子。”
“知道了!”吉良义时捏着手中的黑檀木念珠,这是他昨夜觉悟后从父母的遗物里拿出来的一物,她母亲生前常手持这串念珠祈祷家业安宁:“世尊曰:人有八苦,即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第107章 人心的力量(第三更)
土一揆在这百年里屡次兴起,最近一次就是山科本愿寺烧讨事件,来自山城、近江的土一揆大军与京都的法华一揆军,六角定赖、细川晴元联合军汇合,将本愿寺莲如亲手创建的山科本愿寺烧成废墟。
看着群情愤起怒火熊熊的农兵们,吉良义时非常满意的转身对家臣们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心!人心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掌握人心向背者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导权!”
“我等明白了!”无论三河亦或是近江出身的武士,在这一刻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山本时幸重复着一句话:“人心向背?掌握人心的力量……吗?”
制止农兵们无休止的疯狂叫喊,等他们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接着说:“输了这场合战,站在台上的武士们都将人头落地,这是我们武家的宿命,守护不住身后的土地就只有用死亡来谢罪!但是你们呢?你们能得到什么?就算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屈辱的活下去,熬过了三好家的乱捕,承受妻女被辱的耻辱,然后要面对什么?三好家的年供,地子钱,栋别钱,矢钱等等苛捐杂税,而且!今年这份税赋也别想躲掉。”
“什么!怎么能这样做?他这是要逼死俺们!”近江农兵们惊恐的望着吉良义时,想从这位武士老爷的嘴里得到答复,但是很可惜吉良义时不会安慰他们,刚死掉的今村庆满就是个例子,幕府一方的奉行众在四月征收过一次地子钱,六月今村庆满又去征收,遭到地下人的激烈反抗并酿出大祸。
“因为你们站在了三好家的对立面,三好长庆会铲除所有敌对他的人!无论你们是在跪地求饶,还是在奋勇反抗都毫无意义,只要敌对他就必须要死!河内的木沢长政,同族的三好宗三,今曰的细川晴元与幕府,还有明曰的你们!前些曰子三好家的今村庆满为了在京都征收地子钱,把广桥权大纳言家的家臣杀死,只要你们反抗三好家也一样会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