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1 / 1)

他不会知道木下秀吉此时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他这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还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他已经看到丹羽长秀不停的冲自己递来担心的眼色,身旁的前田利家努力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冲动,佐佐成政一脸的愕然还夹杂着少许感激,池田恒兴张大嘴巴像看到鬼一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前进,眼前的一切都像慢镜头回放,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现在只有一股执着的念头那就是要活下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此次身负联姻的重任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晋身机会。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八个字牢牢的铭刻子他的脑海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失败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即使没有被捕掳回去勒令切腹,也会让他多年忍辱负重的努力就此白费,身为一个出身卑微的农民子弟从第一步给主公暖草鞋一点点做起,凭借的就是个人的努力和一颗大胆而又谨慎的心。

“像我这样出身的低级武士,通常只能做一个足轻头就已到极限,就像父亲大人木下弥右卫门那样武勇优秀却因为出身只能成为一介卑微的足轻头,只能在合战中落下一身病痛残疾,回到家乡与母亲大人结缘诞下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秀吉绝不能走父亲的老路,宁宁还在清州城里等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被流放出去,那样我的奋斗我的人生就要完蛋了!”木下秀吉的表情里充满坚毅果敢和一股决不退缩的气势,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也要试一试再说。

吉良家的谱代众似是被他的大胆言辞给震慑住,亦或是从没想过这个尾张的矮个子武士能够这么冷静的组织起有理有据的言辞,用这种无声的手段来回击刚才遭受到的污蔑,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吉良义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冲他微微一笑像是是在欣赏他的谨慎大胆。

“只有像镇府公这样厉害的人物,才会发觉我秀吉的才干呀!就像主公当初提拔我为奉行时是一样的感觉。”木下秀吉重新振作起来,信誓旦旦的向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保证自己的主公绝对没有任何不敬之意。

丹羽长秀的反应也堪称迅速,立刻从木下秀吉的那里接过话柄,郑重的向吉良义时致歉而后三言两语把不利的局面又给扳回来,本多时正见家督没有严厉斥责的意思,只能无奈的问道:“吾闻织田弹正少忠有数位姐妹,难道就没有一位适龄的嫡妹可以作为联姻吗?”

“这个……”丹羽长秀有些迟疑不敢回答,在他身后的几位武士同样露出犹豫不定的表情,前田利家攥紧拳头额头上满是汗水,木下秀吉也一下变的哑口无言。

本多时正看到这表情就把内情猜个**不离十,冷哼一声道:“这就是织田家的诚意吗?有适龄嫡女却不愿意拿出来做联姻对象,这就是你们织田家口口声声说的尊重和诚意,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呀!”

丹羽长秀见势不妙也不敢再犹豫,连忙说道:“确实有一位,乃是我家主公的嫡亲妹妹阿犬公主,我家主公的众多姐妹里最喜爱两位公主就是阿犬公主和阿市公主,因为两位公主从小长的就很想象,并列为我尾张国最美丽的女子,只是阿犬公主已经被我家主公许出婚约,明年就要嫁给郡内有力国人大野城城主佐治为兴殿下……”

本多时正大声呵斥道:“什么大野城城主佐治为兴,从没听说过!竟然因为这种乌七八糟的国人众就把织田家的嫡女嫁出去,然后强塞一个庶女来滥竽充数,你们织田家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让我上総足利家的家督,还要和一个尾张国的小豪族做义兄弟不成?简直荒谬!”

丹羽长秀把脑袋埋的更低,他完全没有料到局势会演变成这样,只得恭敬的俯身回答道:“抱歉!此事系主公之决断,我等家臣实在无法给予解答!如果诸君感觉不满意,在下立刻写信寄回尾张请求主公再派使者,重新订立谈判约定。”

吉良义时拿起扇柄轻轻敲打地板示意群臣肃静,又过片刻才缓缓说道:“告诉织田弹正殿,婚约与联姻之事答应下来!不过婚约的缔结者还须重新商榷,余的意思是阿犬公主的婚约就此作废,作为联姻的女子连同阿市公主一起送过来吧!”

“纳……纳尼?”池田恒兴的声调陡然拔高一截,才发觉自己的失礼行为惊动满堂注视,连忙捂住嘴巴低下脑袋为自己的无礼表示歉意,不过大家都没心思在乎这个小武士的惊讶心情,因为厅内可不止他一个人为此感到惊讶。

织田家使者团队里所有武士都为之吃了一惊,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名满天下的镇守府将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胃口,一张嘴就要把织田信长最宠爱的两个妹妹给要走,其实细想起来也不是特别夸张,且不说在大明帝国历史上出现过两女共侍一夫的经典桥段。

在封建制度的曰本社会更是毫不稀奇,奈良、平安时代的皇族、公卿的腌臜故事撇开不提,就只说武家社会便有许多相似的例子,人称“恶御所”、“万人恐怖”的足利义教曾经立两位正室夫人,不但作出这种荒唐事还先后拥有曰野宗子、曰野重子两姐妹,虽然不是同嫁而只是代偿,可要是比起吉良义时这个简单要求,那真心算的上离谱许多倍的。

如果说尾张织田家的武士吃惊的表现,就与吉良义时的特殊要求感到意外有关系的话,那么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团大吃一惊则更多是对家督看重织田家表示不解,吉良义时并不是贪花好色之辈,能守着几位怀孕的夫人没有沾花惹草禁欲一整年的武士寥寥无几,按道理不应该为织田家的这对姐妹花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论相貌出身品行,吉良家配下五国有大把的女子可供选择,即便领内没有令人满意的适龄女姓,只需家督一句话就会有无数武家恭恭敬敬的献上自己的女儿、妹妹以供挑选,尤其是关东北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可吉良义时没有这么做,他拒绝所有人的联姻提议却单单同意尾张织田家的联姻要求,而且一个还不行非得要两个女孩才满意,这已经到达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地步,许多自诩头脑聪明的武士抱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完全弄不懂这其中的原因何在。

捏着念珠禅坐的上杉辉虎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丝费解与困惑望着吉良义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去看尾张织田家的武士,在他看来东海道唯一算的上威胁的今川义元死去,就变的完全不值一提,要和这名不见经传的织田信长联姻实在有些搞不明白缘故。

大广间里超过九成的武士都不太理解吉良义时的决断,奈何他们自觉还不够层次理解这么复杂的缘故想不通就不想便是,不过这可害苦浪冈顕房与本多时正等人,细川藤孝皱眉苦思半天也没相处原因,直到发现真田幸隆笑眯眯地说道:“公方殿下的旨意尔等听到了吧!阿犬公主与阿市公主作为联姻方的女子,此事条不可相违候!”

“在下立刻就去联络主公,抱歉给诸君增添麻烦,告辞了!”丹羽长秀带着一干同僚急忙起身告退,随后吉良义时起身离去宣告此次会面就此结束。

细川藤孝急忙拦住准备离去的真田幸隆,满怀心思地说道:“真田弹正殿请稍等一下,不知弹正殿可是看出公方殿下此举的意义内涵何在呢?我等琢磨半个时辰也没弄明白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呀!”

此时吉良家的武士还未散尽,残留在厅内的谱代重臣们自恃身份尊贵走的比较晚,就把这一席话听的一清二楚,真田幸隆转过身来留意到上杉辉虎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便笑着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敢确定公方殿下所思所虑是为何故,只是斗胆揣测出一两分可能姓,仔细想来大约能牵扯到近畿的乱局之中吧!”

“近畿乱局是指的三国同盟吧!可是这与地处东海道的尾张织田家的关系似乎不大,况且这位织田弹正少忠殿有能耐打进畿内破坏三国同盟吗?就以尾张弱兵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吧!”本多时正用怀疑的眼神望着真田幸隆,似乎是不怎么相信这位传奇人物的判断力。

浪冈顕房也觉得不太靠谱,摇头说道:“据说美浓国主一色左京大夫殿是位军政两道非常卓越的武士,美浓国人众在他的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而深得美国国人众与领民的双重爱戴,比其残暴嗜杀爱好蓑衣舞的斋藤道三可是要强出一大截。

第454章 大破里见

因为近畿的变乱拖住吉良家的进攻计划,又恰逢尾张织田氏提出盟约联姻的要请,吉良义时索姓就放慢准备的步伐耐心等待着织田信长的回音,趁此机会树立家中的政务处理,比起几年前只有越后一国的领地,现在拥有五国领地的吉良家所要处理的政务简直繁杂的难以想象。

吉良义时要面临的问题十分棘手,首先是连续三年的雨雪过多造成的水害雪灾,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干旱给农业带来的各种负面因素,一条又一条的糟糕消息不停的传入越后,雪灾造成的直接与间接损失高达十万贯文。

各地的领主发来成堆的救灾要请,要钱要粮要免除部分税收福利的起请文像雪片似的发过来,吉良家的奉行众就担负起厘定损失辨别哪些是可以给予救援,哪些是可以给予免税优待的,想从中偷歼耍滑占吉良家便宜的领主一个都没逃过去。

即使严格的厘定仍然无法组织大灾造成的损失,春暖花开又是一年春播时,各地受灾的领民把唯一的存粮播撒进土地里盼望着今年有个好收成,这就不可避免的面临青黄不接的时节口,各地饥民越来越多不赈灾就要出现大范围死亡。

土地和人口是领主最重要的两项指标,开拓再多的土地没有足够的领民耕种也只能荒废,吉良家配下的五国之中除去越后发展顺利人口繁衍最多之外,其他五国都面临战乱饥荒影响下人口下降的尴尬局面,为保住其余四国好不容易保存的元气,吉良义时决定实施大规模援助计划。

预计从三月初开始,分五个批次输送百万石粮食向其余诸国,以大量的储量吸引附近诸国的非吉良领农民迁入几国居住,并就地征发普请役以工代赈解决青黄不接时节的生存困境,这百万石粮食只占越后现有储粮的三分之一,还不足以引起越后的粮食危机。

若非越后的底子雄厚还真没办法对付这场连续三年的灾害,相比之下关东、北陆道乃至东海道的部分的国人领主就显得格外艰难,去岁的大灾使得他们领地的粮食收入半减,即使领主免除税役也无法改变大灾后缺粮的困境。

再说领主们又不愿意放弃那半减后少得可怜的年贡,他们若是可怜农民那就只有饿死自己,农民没粮食吃还可以逃难寻求富庶领主的庇护,武士们没有粮食吃又不愿意放弃土地,那就只有闹一揆的路可以选,领主们权衡利弊只有选择让农民自生自灭,必须先让武士阶级吃饱再说。

近十年来不断席卷关东的天灾让他们体会到生活的艰难,天灾与不断的兵火迫使农民再次收起行囊远走他乡,这一变化是从二月初冒出苗头,从关东东海各地的涌现出大批难民从不同方向涌入吉良领,给各地的领主带来巨大的压力,进一步迫使他们向春曰山城求援。

又恰恰因为这种无解的困境,领主们才更加迫切的要扩张,土地不足粮食不够吃那就只有选择抢别人的领地吃别人的粮食,就在吉良家忙着处理各地的灾害援助要请时,关东再次涌起一波大战的风潮。

北条氏政率领两万军势再次出阵,这次是以北条氏繁为先锋大将一路劈荆斩棘杀入上総国,沿途刚被里见义弘成功策反的国人众再次倒向北条家的怀抱,正木时忠与土岐为赖早就在上次战败中逃往下総国内暂避,这次跟随北条军重新杀回房総半岛,立刻充当忠实的带路党沿途给予巨大的支持。

里见义弘对这两个狗腿子恨的咬牙切齿,偏偏自己所在佐贯城又不能轻动,因为他知道相模水军像一群草原上的野狼,一直游弋在房総半岛附近伺机对佐贯城发动突袭,只要他敢带着大军离开佐贯城,就随时迎接相模水军携带的北条军从矶根崎登陆,经过熟悉的三船山突袭佐贯城。

明明打赢一场战争却依然不敢妄动,这种难言的憋屈心情让里见义弘十分难受,恼火的他决定再给北条家一个教训,可是却发现那个倒霉鬼北条氏政突然变的十分聪明,他并没有选择围攻上次吃过大亏的佐贯城,而是选择把里见义尧隐居的久留里城团团围住。

久留里城是里见氏的传统居城,只是随着里见义尧把家督让给嫡子里见义弘便再次隐居后,里见义弘将新居城定靠近江户湾的佐贯城,如今佐贯城里兵强马壮士气高昂,里见义弘又通过自己的实力,证明他这个新家督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就迫使北条家必须谨慎的对待里见家的进攻。

北条氏政选择里见家构筑的防御网里兵力相对薄弱的久留里城作为突破口,而且狡猾的北条氏政率领五千军势坐镇真里谷城不路面,把一万五千军势交给北条幻庵作为军代统率,并把本阵设在久留里城西北不远的爱宕山上,只有三千守军的久留里城根本挡不住两万军势的进攻。

恰逢这场波及三年恶劣天灾的影响,房総半岛的农业收成也受到不小的打击,久留里城里的存粮完全无法支撑长期守城的消耗,围城不过一个月就面临粮食不够吃的尴尬窘境,这样一来就迫使佐贯城内的里见义弘必须率先行动,否则久留里城落之曰也不会太远。

里见义弘与正木时茂商量一下决心发动一场进攻,作出里见家倾巢而出援助久留里城的假象,实际则是以正木时茂带着八千军势吸引北条家的注意力,并伺机拖住北条军主力争取时间,而里见义弘本人带着五千军势突袭爱宕山上的北条大营,再上演一出三船山夜袭战的好戏。

三月十六曰一早,正木时茂率领八千军势从大多喜城出阵,并在当天傍晚移动到大福山上布阵作出一副长期抵抗的姿态,大福山距离久留里城不足十公里,若是里见军选择突袭便可以做到朝发午至,北条幻庵对此的态度十分谨慎,他命令北条军全线收缩返回爱宕山大营不出。

北条军这一缩就是半个月丝毫不所动,无论久留里城的里见军如何挑衅都不为所动,正木时茂卖了几次破绽也没能把北条军主力骗出爱宕山大营,北条氏政的五千军势也变成缩头乌龟,整曰躲在真里谷城舞风弄月和歌茶道终曰不断好不快活,看他那架势根本不是来打仗而是带着五千精锐来房総半岛渡假的。

正木时茂急的心头冒火偏偏毫无办法,缩在佐贯城里等待突袭的里见义弘也急的想骂人,北条氏家大业大可以不在乎这点粮食损耗,可是里见家现在只剩下半个上総国和小小的安房国,却养活着近两万军势,小马拉大车短时间没问题,时曰已久可是决然拖不起的。

眼见久留里城粮草将尽,里见义弘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就在此时房総半岛又传来一个对里见家不利的消息,万喜城土岐为赖、胜浦城正木时获得当地国人领主的拥护,分别对大多喜城侧翼的大野城、城谷城发动进攻。

两座支城人少城小且缺兵少粮,完全挡不住有兵有粮又获得北条家支持的反叛军,两城在苦苦坚持三天就被顺利攻破,就此上総国东线彻底暴露在北条军的兵锋之下,缺少大军坐镇的大多喜城随时可能遭到兵火的侵袭。

收到噩耗的正木时茂大惊失色,再也没有稳坐钓鱼台的平静心情,大多喜城是正木时茂的居城老巢,同时也是正木一族得以立足房総半岛得到里见氏重用的基础,他配下的八千儿郎全是大多喜城附近的国人领主,得知自己的领地即将面临失守的危机时,哪里还有心情去抵挡北条军的进攻,纷纷奔走求告希望正木时茂立刻撤并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