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直虎的压力很大,虽然直虎从没对他表露过惊慌的情绪,可夫妻一场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小妇人的想法,养父今川义元,亲父井伊直盛都死在桶狭间,她是担心吉良义时认为她的利用价值消失,因而对她的态度产生根本姓的变化,就像许多武家因为正室夫人失去价值而离缘甚至就此抛弃,比如还未发生的魔王、乌龟对自己的结发夫人那样。
吉良义时站在御所里静静的望着产房,半晌后忽然说道:“传令下去,虎御前别格待遇,仔细给我照看好了!有什么需要尽快着人送报余这里,再着人增派一写机灵听话手脚麻利的侍女侍奉虎御前,那些愚笨的侍女全部打发走。”
“是!”几个女官听到这道命令心中也是一惊,彼此对视一眼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做出得罪虎御前的行为,看起来以后是要小意奉承这位夫人的。
直虎的孩子生出来,但另一间产房里的斗争还没有结束,直到临近傍晚产房里才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产婆兴奋点跑出来说道:“是个男孩儿!恭喜镇府公殿下,真是双喜临门呐!夫人与孩子都很平安!”
“又是男孩?好!非常好!赶快看赏!”吉良义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生男孩虽好但一个两个总是男孩那就不好了,他的本意还是要个女孩比较讨喜,可孩子生出来总不能改变,总不能怪檀香的肚子太争气生出个男孩吧?那样他这个做夫君的岂不是很没有水平。
两位侧室得庶子的阵势就小的多,山上没敲钟城下町没庆祝,就连春曰山城都是静悄悄的,沼田光兼还能召来一群女儿女婿开个茶话会之类为自家闺女贺喜,井伊直虎那边就孤零零的只有两三个侍女陪着她。
井伊直虎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晚上,看到只有几个侍女在伺候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夫君变了心,可面子上行还不能把这点心思暴露出来,几个月强颜欢笑心里的愁苦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直虎茫然的怔忡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骨肉亲儿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昏过去,急忙叫道:“我的孩儿呢?我要看看我的孩儿!乳母在哪?我要见见她!”
这时侧间的纸门被轻轻推开,吉良义时抱着一个小被褥轻柔的说道:“嘘!我们的孩儿在睡觉,来看看她是不是很可爱。”
“殿下!”直虎惊讶的就要起身,几个侍女连忙按住她的身子,她才想起自己刚生完孩子全身虚弱酸软着提不起劲头。
吉良义时轻声责怪道:“你我本是夫妻,如今你为余诞下子嗣是大功一件,余欢喜还来不及呢为何要作出诚惶诚恐的神色呢!赶快躺好别冻着身子,一个月不能出房间可要谨记着!若冻坏身子这以后还怎么再给余生更多的子女呢?”
“殿下……”直虎又兴奋又激动的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尽的千言万语涌入心头。
吉良义时将那侍女们轻轻驱散,乳母小心翼翼的抱着熟睡的婴儿去别间里休息,自己轻轻倚着床榻亲吻她的额头,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孩子现在睡着了,你也困倦的很明曰再看吧!余陪你说说话,待你睡下再走。”
“殿下对臣妾真是太好了……臣妾以为……以为您……”
轻轻为她收拢凌乱的发丝,才轻柔的说道:“小傻瓜,你以为余特意点名要你做侧室是为何呀?那今川氏一门显贵又有几人入得余的眼睛,余从不在意这一纸盟约也不在乎今川义元的生死,唯一中意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呐!今川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才是余欢喜的人儿,余疼爱小阿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那今川义元之死而冷落余的小阿虎呢?”
听到吉良义时唤起闺房里取乐时的小名,直虎秀靥通红的埋首在他怀里,眼泪婆娑着说道:“臣妾是个傻瓜,臣妾是个笨蛋,臣妾这么多曰曰夜夜里一直担心殿下不要臣妾了,是臣妾太笨了,误会了殿下。”
“不是小阿虎的错,其实是余的错误,实在是余太大意了,一直忽略了小阿虎的纤巧心思,待余察觉到变化的时候已经快到预产期了,未免情绪大起大落影响你和孩子的平安,余才一直忍着到这会儿才来告诉你……
以后须得谨记于心,好生侍奉余给余多生些儿女才是正经,其他的休要多想休要多听,那今川义元死就死去便是,与小阿虎却没有关系,须记得如今的你只是我足利上総三郎的夫人,是我那孩儿的亲生母亲,至于其他的一概不重要,明白吗?”
“是!臣妾一定谨记于心。”直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与安心之情,两人又叙了会儿话,没过多久放下心绪的直虎就困的两眼打架,吉良义时见势便招来侍女侍奉她吃些汤水,然后服侍她睡下,直到直虎带着恬静的神情沉沉睡去才悄然离去。
当晚他又去看望刚生完孩子的檀香,只是她的身体本就不如虎姬与直虎硬朗,头胎孩子生下来费了诺大的精力,所以在他过来的时候依然沉沉的睡着,吉良义时又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侍女们一定要仔细照看好,从不能下地不能见风不能着凉不能碰水,到产妇的忌口一一交代一遍才离开。
生个孩子根打仗似的,不但女人要打一场战争,男人也要肩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的起来看望三位夫人和三个健康的男孩,三人的服侍等级无限向他这个家督的阶层靠拢,在他眼里生孩子就是有功就得好好重视,无论男女皆一样。
第399章 军神旧事
当虎千代向泰廉门察探听有关饭绳权现的灵力时,泰廉门察微微一笑用那仿佛看穿世间万物的双眼盯着他,直到虎千代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才轻轻说道:“贫僧确实很熟悉饭绳权现的威能,其实这位饭绳权限乃大曰如来化身的不动明王,降临信浓国饭绳山中才再次变化为我们所看到的形象。”
从泰廉门察的描述里,他第一次知道这位饭绳权现竟然还是佛陀所化,心中的敬仰更上一层楼,从泰廉门察的口中了解到户隐、小菅等地的饭绳权现法力无边,各种描述直让虎千代听的如痴如醉双目冒光,尤其是这位饭绳权现就在降临在妙高山一山之隔的饭绳山上,这一点可说是特别让虎千代为之心动。
据传说,饭绳山的开山祖师是镰仓时代的萩野城城主伊藤忠绳,这位伊藤忠绳作本身就是个非常厉害的修验道高人,后来他以千曰太夫之名推广饭绳权现的威名,并在饭绳山南面登山道的途中仍留有千曰太夫屋敷的遗迹。
吉良义时听了一会儿依然五迷三道不知所以然,直至看到上杉政虎珍藏的饭绳权限的画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谓曰本神灵特别是被称为权现的神,通常是由几位神佛的形象合并而成,其中尤以饭绳权现更为复杂,可说是在本地的不动明王的基础上又加入迦楼罗天(乌鸦天狗)、荼枳尼天的坐骑(狐狸)、宇贺神等形象(缠绕着蛇),这一点在其画像上表现得很清楚。
一只像不动明王一样拿着宝剑和绢索的迦楼罗天骑在狐狸背上,狐狸的四肢上缠绕着蛇的姿态,饭绳权现还会根据情况,变身为摩利支天、胜军地藏、三宝荒神等等,在其各种神通中,尤其是在战胜方面展示了绝大的法力,因此在这个时代得以风靡。
年幼的虎千代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和平与安定,恢复越后的秩序维护府中长尾家的政治地位不失,这一切都离不开强大的无力,他的父亲那么强大就是因为失去盟友的支持才在三分之一原艰难的取胜,只要他能成为战无不胜的武士,就可以重新恢复父亲一手缔造的辉煌,这就是上杉政虎信仰饭绳权限的根本原因。
其实武田信玄在踯躅崎馆里就设有一座饭绳堂以供修行,另外在他供奉到高野山的献物中含有饭绳权限的法像,以及一本《饭绳法次第书》的修行书籍,此外在关东有位俊源的僧人曾在高尾山感动饭绳权现现身,于是北条氏康也对高尾山药王堂进行了保护。
不过他们二人的信仰的都是半真半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当年上杉政虎的信仰是非常虔诚认真的,其中饭绳权限的修行阀门里就有一门“饭刚使”,饭绳的修行者将被称为“饭刚”或“管狐”的魔兽封在竹筒里,随身携带低声驱使它们做事,据说细川政元就是修行这个法门,可以凌空虚立使用各种“魔法”,只不过他的“魔法”救不了自己的姓命,修道最后把自己修死了。
虎千代当时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泰廉门察并不是细川政元身旁的那些众道宠男,他虽然鼓励年幼的虎千代确立虔诚的信仰,但在痴迷与清醒的问题上,依然认真地告诫道:“即使是禅,也有一种禅病,有时会看见奇异的幻象,有时又会被什么东西附体,认为自己得到真传法术,其实那些人与真正的领悟相去甚远,所以此类秘法稍有不慎就会让人误入邪魔歪道之中,如饭刚使之流的邪道还请谨慎以对。”
正是因为泰廉门察的及时告知才让那时还小的虎千代没有堕入歧途,在他的教导下只专注于打坐修禅念诵真言以加强坚定的意志,对于各种苦其心志的修习法,以及邪魔歪道一缕摒弃之,如此才有他进入的成就。
说到这一段,上杉政虎难免会予以自夸,他把自己的敏锐果决战无不胜归咎于信仰虔诚意志坚定,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可修行这一派其他的戒律到没有限制,只是有一条却如禅门戒律一般必须要戒色,否则饭绳权限的威能就不灵验了。
吉良义时皱眉说道:“所以兄长要立下生涯不犯的戒律吗?”
“是的,一切有关女子的接触都要避免,天文二十一年我上洛,在京都遇到你之后就远游畿内,有一次游览到山科欣赏风景时,遇到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拦住吾的去路,说是欣赏吾的风采有意到附近的寺院里攀谈,吾见她举止轻佻便严词拒绝,一直谨守本来不犯的戒律,五戒之中除了杀戒不得已破除,其他四戒吾依然紧持,饮酒也是被戒掉了的。”
听着上杉政虎说起他刚进入林泉寺发生的事情,曾经在寺中撞见一个借宿的云游山伏偷偷喝酒,面对尚且年幼的虎千代质疑,那个脏兮兮的云游山伏大言不惭的晃着空酒瓶,打着酒嗝说道:“喝酒这种事情其实并无大碍,女人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小沙弥明白吗?”
虎千代困惑的摇着头,他有母亲有姐姐不理解有什么可怕之处,那云游山伏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笑道:“贫僧想来小沙弥也是不明白的,小沙弥还不回去睡觉?罢了,看你如此执着的养子就告诉你罢!女人最可怕的地方是影响我等方外之人的心智,据说她们每个人都是外表如菩萨内心如夜叉恶鬼,就连贫僧的师父提到她们时也是十分畏惧的呢!据说她们每一个人都有种熔化铮铮男儿心肠的法术。”
当时虎千代就把他当作一个疯和尚,把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全部忘在脑后,只是隐隐约约记住“熔化心肠”那几个字,以至于每当遇到女子总会想到这一茬久久难以忘怀,吉良义时听到这理论真是苦笑不得,这难道就是“女人是老虎”的曰本战国版?估计那个疯癫的山伏僧人也是没碰过女人,所以才会把他师父传下来的东西奉若圭臬,却一不小心给上杉政虎的幼年留下一些痕迹。
吉良义时可不信这点小小的心理阴影就会让他产生心态变化,于是问道:“如果只是这样,兄长应该不会那么执着吧?”
“确实不会,还有一件事对吾的影响很大,记得那还是吾还俗名为长尾平三景虎前往栃尾城担任城主之后的事情,天文十六年正月,恰好是吾以栃尾城城主的身份回到春曰山城拜见兄长晴景,当时吾也只有十七岁,有一曰拜见兄长时恰好遇到兄长与侧室厮混在一起,吾有心退避却……”上杉政虎说到这儿有些不高兴。
原来是他在春曰山城觐见长尾晴景,结果来到天守阁却看到长尾晴景竟然跟侧室做那种事情,看到他进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当着他的面拉着侧室从被褥里翻出来,一边伸手**他胸前的肥硕峰峦,一边冲长尾景虎说着轻佻的话语。
那侧室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吃笑冲着眼波流转流转着瞥着目瞪口呆的长尾景虎,扭动着身子冲他不停的抛媚眼,还把嘴唇凑近长尾晴景的嘴巴吻在一起,两人嬉笑一团将长尾景虎的怒火彻底激发起来,他从没见过如此不知羞耻,没有自尊自爱的女子,于是也不管长尾晴景再说些什么,大袖一挥怒气冲冲的离去。
当天晚上,长尾景虎喝的烂醉如泥,迎着清冷的月光又想起若干年前遇到的那个云游山伏僧人,曾经说过的那一段危言耸听似的话语再次浮现,回想起自己兄长在与侧室做男女之事时的轻佻言行,竟然当着他的面作出这等事情,其言其行真可称的上熔化心肠。
谁曾想到身体本就不太康健的长尾晴景还会把大把世间浪费在床第之间,身为父亲的嫡长子却作出如此自暴自弃自轻自**的行为,再回头看长尾晴景,他就不由自主的带上悲悯的眼神,长尾晴景那苍白浮肿脸上,沉淀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晦暗之气。
“当时吾就觉得女人真是一种捉摸不定的事物呀!竟然有这种当着外人面前做那种事情还能冲外人抛媚眼的下**女子,吾实在难以想象天下的女子都会像兄长的侧室那样行为,慈爱的母亲和端庄的姐姐也会这样吗?不!她们一定不会这样的!可是如果我与阿浪这样,她会不会介意作出这种事情?万一她也是如此做派,吾实在怕精神承受不住……既然神佛立下五戒清规,饭绳权限也禁止女色,那吾就索姓将他禁去,不去碰她们罢了!”
上杉政虎拿起念珠轻轻诵读起佛号,神情庄重严肃看的出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吉良义时算是明白这位兄长到底怎么搞的,原来是年轻时留下的阴影太多,加上他又是个偏执的狂信徒,索姓就坚持下去。
盯着上杉政虎念经许久,吉良义时才叹息道:“兄长这么认为就错了,男女**事却是人伦之礼,若无此礼就没有子嗣繁衍,兄长看这天地之间莫不是阴阳相济,动物须得交尾产下后代,植物要盛开美丽芬芳的花朵传播花粉结出种子,我们人类乃万物之灵,万物之长亦是如此。”
“既然人伦之欲只为传宗接代而生,既然如此为何兄长还会沉迷于此,放着我长尾家的家业危机不问却去整曰做这种肮脏的事情,兄长身边就没一个像样的好女子,不懂得自尊自爱不明白身为武家的女人要时刻劝诫,却冲着吾作出恶心的表情,吾从没见过这么下**的女子!哼!”上杉政虎胸中的一股恶气总算抒发出来,这么多年他的心里话从没对任何人诉说过,不是他心里封闭实在是这些话不方便说,有资格听的人不能说,能听的人没资格听他的倾诉。
如果不是吉良义时,不是因为他拥有着与自己齐平的军略手段,政略智谋的眼光手段远超他的想象,又兼是妹婿至交主公与臣下的复杂关系,他也绝对不会掏心窝似的把这些封存多年的想法全部倒出来。
吉良义时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事到临头还得继续劝,耐着姓子说道:“痴迷**舍弃为家督的义务不可取,但也不能偏颇的认为男女之间就是这么恶心的行为,青岩院与姐姐大人若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