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井城是块鸡肋打了也没意义,丢了本阵万事皆休,可我这么赶回去能做什么呢?”北条氏繁开动脑筋苦苦思索着,这一思考就是半个时辰,前方探马告知进入战场才回过神来。
他所看到的是长尾军团与上野国人军围着北条军猛攻,双方的兵员数量都在两万两千人上下,但局势却是一边倒的向长尾、上野联军有利的方向倒去,北条氏繁忽地一下蒙住了,脑袋了就像钻了几千只**蜂嗡嗡的响,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越出一个念头。
“夹击!只有夹击之势才能扭转乾坤,只有夹击长尾军,也只能是他们!”北条氏繁瞬间作出一个大胆的决议,六千人突袭长尾军身后,给他们来个惊天大礼。
六千人马向着长尾军的后背飞速狂奔而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抄了你的后路,战场上没有什么遮掩物,六千人马一起行动如滚滚洪涛轰隆作响,相隔很远就听的清清楚楚,这次换成长尾军开始惊慌了。
背后被抄怎么会不担忧、不害怕,武士们努力弹压足轻的搔动,紧急调转方向对准背后的突袭军势,长尾景虎也发觉后方的动静,可眼下他正带着骑兵陷入五色备的纠缠里,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还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北条军的主力也发觉北条氏繁急速赶来,再笨的武士也看的出北条氏繁是奔着长尾军背后猛插一刀,这一下北条军士气大振,长尾、上野联军士气回落,北条军突然有底气打起对攻战,用一命换一命的粗暴战术硬生生把局势给扳回来,一面倒变成势均力敌甚至有点向北条放靠拢的架势。
六千大军冲入长尾军的后方军阵里,一下就把长尾军的运动空间压缩一大半,本来后方是作为预备队及弓箭、铁炮等远程兵种待机的地方,现在变成一个大战场,后方的武士要护住远程部队不受伤害,又要严防北条氏繁迂回侧翼,左支右挡打的几位艰难。
耐心等待时机的北条氏繁很快就觎得足轻阵列里的破绽,带着骑兵猛冲进去,他接着骏马的冲击力把手中的大身枪连续劈斩,划过几个足轻的脑袋,脆弱的阵笠并不能保证他们避过致命的斩杀,当战马错身而过的时刻,殷红的鲜血陡然绽放。
即便以勇猛善战而闻名的长尾武士也不禁色变,年轻的足轻们陷入无尽的畏惧,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生死之战,回想起山本时幸曾经竭力描述战场上生死之间的恐怖,还曾被他们私下里嘲笑过,如今实际体验一回来才明白那是真实的。
**的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闪光,那是象征死亡和杀戮的光芒,每一个看到这束光芒的足轻都成为这把太刀的战利品,守卫后阵的志田源四郎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那横冲直撞的北条军大将,大呼一声:“恶贼!我志田源四郎来取你姓命来啦!”
志田源四郎跳起来一个重斩劈向那骑大将,却被他反手一枪刺中胸腹从后背穿出一个血红的矛尖,剧烈的痛楚让他握刀的双手再也使不出力气,拼命挣扎着似乎想回到斩向敌人,但那骑大将轻蔑的一笑将他从长枪上甩脱出去,大声吼道:“敌将志田源四郎被我北条氏繁讨取了!”
“大川忠秀、庄田定资等二十六名武士战死!”
收到情报,长尾景虎的脸色黑的像锅底,长尾军后阵的伤亡陡然暴增渐渐有支持不住的架势,可是北条军又越打越猛大有拼死也要留住长尾军的架势,长尾景虎权衡利弊叹息道:“为今之计只有等下去,北条军来回奔袭体力快要耗尽,我方在体力上明显更占优势,再等一等。”
长野业正挥刀斩杀一个黑备武士,在十几名近侍的簇拥下退入阵中,故意以身犯险斩杀几个武士以试探北条军还剩下多少实力,回到简易的本阵里问道:“问问几位长尾殿,沼田殿,还有那七位殿下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让他们赶快过来,再晚来半个时辰无论胜败他们都要吃个大亏。”
“是!”长野家的使番起身离去,打酱油的三千多人一直在“休息”也难怪长野业正脸色不好看。
第345章 雄心壮志
在五色备突然抽离战场的同时,长尾景虎霎那间联想到许多可能姓,他并不知道五色备抽调到哪里,不过他很清楚北条军这是在做最后一搏,无论是针对长尾军搏命还是上野国人军搏命都是很危险的,兔子急了还咬人,把北条氏康逼急了对长尾景虎有何益处?
今年的战争是自卫还击,不是武藏侵攻战,打这场合战毫无收益,死磕北条弄死北条氏康与己方无利,不但要把一万五千大军的家底败光,还会因此得罪北条家上下所有武士,最糟糕的是长尾军没有力气去征服北条家的三国领地。
北条家的主力完蛋家督被杀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武藏、相模、伊豆三国领地的大便宜自己捞不到,就必然要拱手让给关东国人,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更不用提如今的越后四面楚歌,长尾景虎也没功夫和北条家死磕。
眺望着地黄八幡的旗帜渐渐消失,长尾景虎轻舒一口气道:“传令下去,全军回转围剿北条别动队……最好生擒北条氏繁及其所部,本家留着他有大用。”
斋藤朝信很不满意,他觉得这个时候绞杀前后夹击的北条别动队简直是在浪费,收到将令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本阵里,央求道:“那别动队就是一群娃娃群,凭着血勇和偷袭一阵杀了我们两千儿郎,如今被那东上野国人反插一刀立刻就萎了,我观其阵形散乱军无战意,即便这么僵持下去,不用一时三刻也会崩溃。”
直江景纲好意提醒道:“一时三刻天就要黑了。”
“诶!这才刚入秋,天色黑的晚没关系的,主公说要生擒这也不是难事,让我朝信出马就能生擒那娃娃军,只请主公允诺我等多杀些敌人……是多擒些敌人罢!”斋藤朝信的嘴巴很溜,一看长尾景虎的脸色不对,立刻就把杀改成了擒。
长尾景虎脸色稍霁,语气也越发的平和:“你若想去擒拿敌人那便去吧,不过本家有言在先,擒敌虽好但不能折了自家儿郎,本家不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
“好嘞!”斋藤朝信打马就走。
长尾军全军回转犹如一阵旋风刮过战场,返身卷向偷袭背后的别动队,对此变化北条家上下都显得很无力,一万二对六千,背后还有三千东上野国人助阵几乎看不没有任何希望,长尾景虎出阵的那一刻,北条氏繁的军事部署被彻底打乱。
“怎么会有这么多影武者,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真身啊!混蛋!”北条氏繁举着大枪急的满头大汗,迟疑的一刹那被其中一个黑甲影武者觎得破绽猛地突来一枪扫来,他下意识的抬枪抵挡格住一击,二人打的非常凶悍,皆使出不要命的杀招对付彼此,短短的片刻就斗了十二三合,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放慢。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浸润在眼角上、睫毛间黏黏的格外不舒服,北条氏繁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只要自己多出一个动作,对面的武士就会收了他的姓命,汗水淌到嘴角苦涩的感觉冲击着味蕾,暗骂道:“真棘手啊!这长尾军的武士怎么这么凶!难道他就是长尾景虎?”
北条氏繁忽然生出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仿佛被电打了一下脊梁骨上寒气直窜到后脑,全身的汗毛纷纷炸起来,下一刻就只见一骑高大魁梧的黑甲战将从斜刺里突然杀出,强大的气势霎那间让他的战意消减大半。
“糟糕!此人武勇不下家父……甚至尤过之!不可力敌,万万不可力敌!”北条氏繁的右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避其锋芒,但他忽略眼前还有一个难缠的黑甲影舞者盯着他,方欲拔马逃走就被一支大枪拦住退路。
他深知这黑甲影舞者与他水平相当,若要硬闯出去说不得要落的一身重伤,这一犹豫就让黑甲影武者纠缠住,那黑甲战将越迫越近所过之处北条军的武士身首分离,一杆黑色大枪仿佛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每一次出手都能轻易的收掉一个生命。
当那黑甲大将杀到面前的那一刻,北条氏繁才恍然大悟:“你是钟馗!斋藤下野守朝信!”
“哈哈哈!给我拿来!”斋藤朝信只与他一个照面,就用大枪抡圆了把北条氏繁的武器砸脱手,趁其失神的刹那间左手突然探过去,猛地一抓夹在胳膊下竟然活捉了北条家年轻一代第一大将。
“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北条氏繁被气昏了头,发疯似的挣扎着,斋藤朝信嫌他聒噪,提起阵羽织猛地往马鞍上一磕,脑袋撞在鞍桥上当场昏过去,他也急需一个昏迷来挣脱这段可怕的恶梦。
当着几千人的面前,北条氏繁被斋藤朝信生擒活捉,北条军别动队的士气当场崩盘,在四面围拢的长尾军无路可逃只得举起武器乖乖投降,生擒北条氏繁还不算完,斋藤朝信又带着如狼似虎的越后骑兵调转方向冲向北条军主力。
长尾家三个酱油众,沼田顕泰,上野七本枪等上野国人带着残兵败将也汇合过来,长野业正被抓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入长尾景虎的耳畔,关键时刻北条家也作出相同的决断,消灭敌军起不到任何作用,手里有人质才能制住敌人。
“但是这一阵还是我赢了,本家手里有北条氏繁和三千余北条军,就北条家这状况岂奈我何?”事已至此长尾景虎也不打算冲锋陷阵,率领本阵扎住阵势静待战争的结束。
北条军一看长尾骑兵又杀回来一下就全明白了,北条别动队不是死就是降,自家的情况可谓是极为凶险,各备队努力收缩阵线向后撤退,夕阳下北条军的士气和体力几乎耗尽,哪里还敢和长尾骑兵纠缠,一个个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对翅膀飞出这是非之地,北条氏康见势不妙只得下令撤退,他不是神佛没办法扭转军心涣散的危局。
好在斋藤朝信也不敢妄动,两千骑兵贴着严阵以待的五色备游弋过去,硬茬不碰难缠的不碰柿子专拣软的捏,绕了半圈终于让他找到软柿子,下総国人军正努力扎堆往里挤,本来兵员素质就不怎么样,反应慢跑的更慢,大家都在逃命他们就被落下来。
“还真被我碰到一条大鱼,咦!怎么还有足利二引两旗?”斋藤朝信仔细瞧去,下総国人军里是有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簇拥着,看他们的装扮和旗印立刻就猜到出身:“好一个古河公方家,这是条了不得的大鱼!儿郎们都给我听好喽!前面就是咱们要抓的大鱼,都给我仔细着不能伤到一分一毫!”
“哈!”两千骑兵突入下総国人军,这群由千叶众、古河众组织起来的两千乌合之众哪里是长尾骑兵的对手,看到斋藤朝信如狼似虎的冲过来就吓的没魂了,长尾军一看那么轻松就放松警惕,一些兵痞开始用语言挖苦引逗他们。
原以为下総国人一定会认怂,可没想到万事总有例外,千叶氏年仅十七岁的家督千叶亲胤受不住百般侮辱,趁着家臣不留神单骑冲出重重守护的大军,抽出太刀只一下就斩杀羞辱他的长尾武士,然后他就被十几个长尾骑兵连人带马刺出一堆窟窿。
斋藤朝信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捆缚古河众实际掌权者簗田晴助,足利藤政不敢上绳索,只能派两个得力武士拘着拖回本阵,只能由他这个谱代家老来代为受刑,足利藤政恼羞成怒的吼叫道:“你们这群混蛋不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快把我松开,否则让你们生死两难!”
“噢!生死两难这个词用的真文雅,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意思嘛?古河殿但有招数我朝信都接着,请吧!”斋藤朝信咧嘴瞥了义愤填膺的足利藤政,从他手脚发颤的小动作就能察觉这位少公方色厉内荏的很。
拿他的义弟吉良义时和这个草包公方与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无论能耐手腕还是人望魅力,吉良义时都高过他一大截,吉良义时十三四岁时早就名闻天下,这位十三四岁只配做北条家的傀儡。
千叶家很有趣立刻声明千叶亲胤的死去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死者的叔父千叶胤富在斋藤朝信过来的时候立刻说道:“我那侄子脑袋不太好使,刚才冲撞贵军杀害武士实在抱歉,需要多少赔偿我们都愿意承担。”
斋藤朝信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嗯,我朝信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刚才死掉的家伙叫矢野亲能,是我家主公的旗本御手迴众武士,知道那是什么吗?就是北条家的御马迴众,这小子有个堂兄矢野纲直也是御手迴众武士,他们家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有一门亲事要在明年结婚,家里有四十町步土地,因为家那侄子一时冲动矢野家这一支要绝嗣了,你知道吗?”
身宽体胖的千叶胤富嘴角抽搐一下,他也知道这越后钟馗是要宰人,连忙作出十分诚挚道歉的表情:“呃……是是!我等对矢野殿家的不幸表示抱歉,请下野守告诉我们赔偿多少,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嗯,我想想!”斋藤朝信暗道:“宰一刀可以,但也不好太过份,万一逼急了一状告到主公那可就麻烦了。”
左思右想他伸出一个手指,意思是一百贯就成,看到这个数字千叶胤富被吓了一大跳,惊慌道:“一千贯!这实在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