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两位僧人担当奉行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资历问题没让他们直接担当主官,不过他们头上也没有主官管辖,下面也分别配备辅助次官,虎哉宗乙的次官是河田重亲,也就是河田岩鹤丸的叔叔,在四年前加入吉良家担任奉行众成员,几年里大小事务经手不少,经验和资历也都不缺。
朝山曰乘的次官是神余亲纲,神余一族世代作为越后上杉家的旗本众,在他的祖父神余昌纲一代作为越后上杉家在京都的杂掌,外交事物加担,到其父神余実纲时代追随长尾为景,如今作为长尾家旗本众担任外交事物。
如今越后的政经军事全部为吉良家掌握,神余亲纲也随即转入吉良家的奉行体系,京都方面有吉良家另一套奉行体系,所以他被调回越后担任朝山曰乘的奉行次官。
为时三天的评定会结束后,吉良义时又忙着视察春播情况,这是越后第一次统一部署粮食种植法令,在充分尊重国人领主的土地所有权前提下,种植粮食的选择必须要听从奉行众的调遣,规模化种植才能最大程度发挥管理上的优势,以更少的劳动力完成更高粮食产量的目标也是奉行众孜孜以求的目的。
三月初,吉良义时前往春曰山西北部视察坐落在那里的铁炮町,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是铜屋所在的山谷,铁炮町建立在这里也能受到驻军的保护,町内的人口是国友村的原班人马,以及钟表匠克伦伯格。
高壮的克伦伯格一头白发,面色红润健康看起来过的不错,见吉良义时的到来,他就满面笑容的迎过去道:“尊敬的约瑟夫阁下,上次您带来的书籍非常有用,原来我的同胞早已掌握水力锻锤的技术,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这是我的失误。”
作为德意志人,经过几年的学习他也能磕磕巴巴的说点常用曰语和英语,虽然强调怪异咬字不准是无法避免的,吉良义时也不介意听听异国的腔调,没事跑来听听克伦伯格的新研究,去马场找约翰谈谈可爱的小马驹,或者骑着一匹骏马在草场上转几圈的曰子还是挺好的。
“我没记错的话,那些书籍都是意大利语书写的吧,没想到你也看的懂意大利语?”吉良义时惊奇的望着他,这几年他也没忘记搜集南蛮的书籍,他还没想过这些书籍能有什么用处。
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以及尼德兰人的船队里获得许多纸质、羊皮质的书籍,有些很古老有些就是最近几年的宗教印刷物,上面的文字和文法他完全看不懂,中古文字与现代文字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些没用的书籍都被他塞给克伦伯格。
“是的,我年轻时曾经在意大利呆过几年,在那里学习钟表制造的先进技术,所以看得懂意大利语的书籍,西班牙语勉强也能看懂部分。”克伦伯格耸耸肩对自己的过去似乎不愿提及。
“那就说说这个水力锻锤的事情吧!”
“好的,水力锻锤的原型于两个世纪以前就出现了,西元1368年,在英格兰约克郡出现脚踏锻锤,在1467年锡耶格兰德发明水力驱动的锻锤模式,具体的构造是水轮轴与锤杆平行,末端为凸轮,使锤杆升高到支点和锤头之间……经过近百年的改造,水力锻锤逐渐改良出许多版本,从书籍上的介绍来看,最近意大利在研发一种可以举起五百五十磅的锻锤,每分钟锻打两百次,最大冲程约为两英尺。”
“五百五十磅的锤头,每分钟锻打两百下,这不会是制造板甲用的吧?”
克伦伯格笑着点点头:“是的!这就是制作板甲的新式锻锤,请阁下随后跟我去在关川上的试验工坊看一看,那里正运转着一台新式水力锻锤,比我以前设计的传统水槌有了大幅优化,目前我只能做到四百磅锻锤,每分钟锻打一百二十次,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改进出媲美意大利工匠的水力锻锤。”
吉良义时无语的拍拍他的肩膀:“制作铠甲可以当作你的副业,以后可以慢慢研究……”
“其实这套水力锻锤是用来打造制式枪管,有这套设备可以有效的解决燧发火枪量产化的难题,传统打造枪管的的效率太低,良品率也很低,有水力锻锤只要加工出相近的模具就能生产出合格的枪管。”
“什么?这个东西还能造枪管?”吉良义时大吃一惊。
克伦伯格神秘的一笑:“还有炮管。”
“……别吓我!”吉良义时被震的一跳。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克伦伯格莞尔一笑,随即一招手走进一名小男孩,小男孩似乎是国友村铁炮工匠家的孩子,浓眉大眼挺有精神的,手里捧着一支精致的燧发火枪恭敬的递到他的面前。
第330章 阴影中的阴谋
二月下旬,出羽国山形城内正召开一场评定会,与会的国人众一个个面色严肃,盯着武田家的使者发呆,他们确实只是单纯的发呆,盯着一片金灿灿的光辉一动不动,那是足足五百两黄金,武田家为了拉拢盟友下了血本,作为出羽的地方土豪几乎见不到这么大笔金额的金钱。
“最上民部殿只要点头参与反越后联盟,这五百两黄金就是最上家的了,请诸位务必慎重考虑,在下先告辞了!”改名为高坂昌信的春曰虎纲瞥见最上家臣团的表情,笑着收起泛着金光的黄金起身告退,几十道目光跟着黄金一起移动,直到走出评定间为止。
年老体弱的天童赖道没有参与会议,换上一个年轻气盛的天童赖贞作为家督继承人,他是家里的嫡次子,长兄天童赖长比他年长十几岁,在几年前已经病故,这次天童赖贞先以家督继承人露面是给众国人以及主君一个适应期,下次出现就是天童家的家督了。
“这笔黄金一定要留下来!主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天童赖贞斜视最上义守,脸上闪过一道不屑的神情。
最上义守不过是庶流中野家的继子,地位与天童家相差仿佛,永正十一年上代家督最上义定在長谷堂城合战中被伊达稙宗大军打了场大败,当场讨死的军势超过一千多人,長谷堂城也因此被攻陷,战后最上义定接受伊达稙宗的联姻要求,娶了伊达家的女儿生下一个嫡子,所幸那名嫡子很快夭折,给出羽国人短暂的喘息机会。
于是以最上八楯为首的地方国人站出来,决定推出一个属于本土出身的主君,最有想法的自然是最上八楯之首的天童赖道,他们家本就是奥州斯波氏一族,后来家族转为里见一族继承家门,几代之前又被最上家的一门反响过继回来,所以他的机会最大。
但最上八楯内部担心天童家因此成为强势君主,因此强烈反对当时还很年轻的天童赖道出任家督,最后一番争执才决定立起相对弱势的中野家之子继承家督,在天童赖贞看来这家督就该是天童家的,如果他父亲做了最上家的家督,他现在也就是最上家的家督继承人了。
有这种思想在让天童赖贞看这位家督格外不顺意,若没有最上八楯鼎力支持,他是绝对当不上家督的,最上义守就是最上八楯为应对伊达家渗透竖起的旗杆,但如今最上义守一力图强,在经历三年前那场越后侵攻后,陆续降服几路国人大有中兴之姿让他十分不爽。
“当然要拿下来,不过本家对这个计划更感兴趣,武田家这次竟然拉上半个关东的力量,还有加贺一向一揆的总大将,想必肯定还会有会津的芦名盛氏,看起来这次的机会很大啊!”最上义守闭着眼睛露出神往的表情,似乎在幻想一口吃下整个下越的美妙感觉,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三年前的入侵铩羽而归不假,最上家的损失其实很小,最上八楯顶多算白跑一趟,大宝寺家受点损失也是喜闻乐见的,最上义守一次捞到两百两黄金,除了拿出一半支付出兵的最上八楯作为辛苦费之外,作为家督独享其中一半,这次他也打着这个算盘,出兵打越后赢了大家享受胜利果实,输了他也能捞到两百五十两黄金不算很亏。
“众所周知,越后之富庶令人眼馋,若我等能沾上点便宜就妙不可言了……只是万一再遇到上次那情形又该怎么办?”楯冈丰前守义郡的意思很简单,肥肉谁都爱吃但不能为了吃肥肉崩了牙,上次吃点小亏无功而返就很让他不爽。
清水肥前守义高也不爽,八楯里主力没动偏偏把他和楯冈家派到越后,被吉良家当头敲一棒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看起来像最上义守筹谋有功,在一场损失不大的战争中试探出越后的根底,其实个中缘由自己清楚。
“其实诸君忘记一件事,那就是越后富庶的秘密,只要掌握越后高产作物种植的秘诀,我出羽也能如越后那样富庶,伊达家还能威胁到我们吗?正是因为这一点,越中、甲信、关东的国人才会动手的吧!”
最上家评定会在勾心斗角中达成初步意向,在山形城内屋敷内高坂昌信整理手中的资料,这是武田透破定期送来最新情报,在加贺一向宗作出加入的选择以来,他这几个月将足迹遍布北陆、羽奥几国。
二月底的出羽才刚开始春播,冰雪融化让气温比正月还要冷一些,屋敷里火塘冒着红红的光焰驱散室内的寒冷,高坂昌信随手将一份信纸丢进火盆里,赤红的火炭瞬间吞没薄薄的纸片,将上面的些许字迹烧成灰烬。
自从北信浓局势崩坏以来,身为武田晴信的爱将他从北信浓一线调任武田家外交使者,他深知这是主公对他的厚爱和殷切期望,顶住家内一门谱代众的强大非议声,屡次临阵提拔的厚恩让高坂昌信发誓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如今越后的动作越来越大,武田家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趋势,武田晴信当机立断命令他悄悄联络越中、出羽、陆奥方向的大名,武田晴信的原话要求:“以八方之协力对抗越后一国,争取一战而胜!”
“主公的要求我昌信已经基本达成!伊达晴宗已经同意派出三千大军支援最上军,但前提是必须要与最上家订立新的盟约,看起来还要多一番手脚,不过问题也不大!芦名盛氏已经说动,现在又有伊达晴宗、最上义守,还有是很快主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就算吉良家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败亡!给我们的耻辱迟早要还回来!”当最后一份情报丢入火塘里化作灰烬,高坂昌信的目光越发森然。
接下来半个月里,高坂昌信四处活动征得最上八楯的支持,向最上义守提出伊达晴宗的要求,看着近乎蛮横的要求,最上义守气的全身发抖,怒声道:“同盟、联姻、借道出兵!这是要视本家如无物吗?傲慢之极的要求简直可恶!本家绝不能答应!”
“借道出兵?这是怎么回事?”最上八楯的表情也很精彩,他们突然发觉这与之前的约定不太一样,通过同盟联姻解决东部伊达家以及南部芦名家的外患,这一下怎么变成借道出兵了呢?最上八楯狐疑的望着他。
“借道出兵可以商量,即使不成也可以从会津芦名家借道的,请诸位不必担心。”高坂昌信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这么说来,伊达与芦名都要参与了吗?”最上八楯之一的延沢能登守满重朝与几个同伴传递着眼色,然后对自己的主君说道:“那我最上家也只有参与一条路可以选择了吧!不知主公的意思如何?”
“嗯,联姻的事情就等伊达家的使者到来时再定下吧!”最上义守面色严峻的站起来转身离去,最上家臣团也纷纷退下,高坂昌信正要跟随大队人马撤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冲他龇牙吓唬着,好像嘴巴里在念叨着“混蛋”之类的脏话,接着一转身跑掉了。
在山形城天守阁里,业已改名源五郎的白寿与他的父亲激烈争执着,虚岁只有十二的源五郎丝毫不畏惧他的威严,据理力争着:“父亲大人,为什么要把妹妹许配给伊达家的混蛋!那群虎狼之途一定会像控制陆奥领主那样渗透到我们最上家的!我们最上家与伊达家有深仇大恨,因此绝不能让那些混蛋得逞啊!”
最上义守勃然大怒道:“源五郎,给我住口!谁允许你在本家面前大呼小叫的!给我回到你的房间里去!”
小小的源五郎噗通一声跪在廊下苦苦哀求道:“父亲大人!义姬是您唯一的女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最上家贵为河内源氏足利流斯波氏之裔,绝不能向伊达家低头啊!”
“你!”最上义守怒瞪着长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十岁多大的小女孩出现在回廊的另一角,她的头上带着一朵美丽的丝缎发饰,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笑起来带着两个好看的酒窝,身穿好看的粉色调打褂,一手攥着几朵小花,一手提着裙角飞也似的跑过来。
见到父亲与兄长在廊下对峙着,小声问道:“父亲大人!奥尼酱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