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哥若知阿娘心意,这身子也必定好得更快些。”顾颜浅啜一口茶,又小心问了杨柯一句:“阿娘,你可知梁越国虎符?”
杨柯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平白无故你问这作何?”
沈朗潍对虎符一事讳莫如深,顾颜相信他自有他的道理,且案情事关典狱司,她也只能违心隐瞒阿娘。
“我昨日偶然听连大哥谈起,阿娘,真是得虎符就可得天下吗?”娘在兵营历练多年,二十年前也曾随外祖出征西域,她对虎符一事的来龙去脉,应是比连大哥要清楚。
杨柯警惕往屋外瞧了瞧:“阿颜,我不管你为何有此疑问,你只谨记,这话也就与我说得,在外人,尤其你爹爹面前,都莫要再提。”
“阿娘,那虎符真就至关重要?”梁越国不过附属小国,顾颜实在不解,它为何会引得多方势力的争抢。
杨柯叹息一句:“说起来,也二十年了。”
“梁越国君主莫勒治军严谨,能征善战,在西域各国都颇具威望。当年,他被你外祖围困图都堡,负隅顽抗多日,誓死不肯归降。不想一日,图都堡竟卷起了风尘暴,漫天黄沙飞腾,打得人都挣不开眼。”
“风沙肆意吹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才褪。你外祖派出先锋去探,才发现图都堡被风沙席卷,到处都破败不堪,也再无一人身影。自此,莫勒就不知所踪,连同那虎符也是下落不明。莫勒势力遍布梁越乃至整个西域,虽过二十年,仍有不少亲信对其效忠。西域各国虽明面归顺大晋,背后却还是狼子野心,妄想有朝一日能重整旗鼓,称霸中原。倘若虎符现世,拥有虎符之人足可凭此号召莫勒的势力,真到那时,这二十年来之不易的和平怕是要打破了。”
杨柯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相较于顾颜出生即盛世,她更懂得和平的可贵。
顾颜听阿娘这一席话,再联想至失窃案,孤影、安王、李哲、沈府、蔺相廷,还有孤影身后的神秘人,一环扣一环,阴谋似一点点地浮出水面,沈朗潍同典狱司当真能独善其身吗?
“阿颜。”杨柯见顾颜愣怔,便唤了她一句,接着道:“你爹他对这最是忌讳,你切勿再提这些。”
“阿娘的顾虑我懂,以后也不会再提起。”
顾文远规行矩步,这些传闻妄语若被他知晓,定是要气出个好歹来。
“夫人。”是竹兰在外请。
“有何事?”竹兰是懂规矩的,若非急事,她断不会扰。
竹兰打开门,欠身道:“工部郎中
沈大人府中来了人,说是有事求见夫人。”
“白氏?”杨柯即道:“将人请进来。”
竹兰躬身应下,便出去请了那人进来。
“顾夫人,顾小姐。”来人是管家模样,行事也颇懂规矩。
“我家夫人特命小人前来,请顾夫人于两日后前往敬品轩赴宴。”
杨柯:“沈夫人有心了,我到时会准时前往。”
参加这些夫人的宴席,可谓无聊至极,杨柯早就是厌倦。可奈何她相国夫人的身份在,若是冒冒然推辞,再落个目中无人的名声,也怕影响顾文远在朝中的行事,这些利弊,她不得不认真权衡。
待来人离开后,顾颜也就告辞回了清音阁。她先是让人备了热水,想先泡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衫。
云朵抱起换下的衣衫:“小姐,奴婢这就拿去熏香,等你下次再穿时,就是香喷喷了。”
顾颜斜倚在浴桶中,惬意眯着眼:“用我妆台上那一盒,就是上次在邯邱处买的那盒。”她一直也没寻到机会用在孤影处,如今拿来熏衣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朵从妆台取来一琉璃盒:“小姐,你瞧是这个不?”
顾颜睁开眼瞄了一下,慵懒点了点头。
“你不去洗衣衫,杵在这里作甚?当心小姐罚你,不再让你见阿安。”云月拿来花瓣,均匀撒在浴桶,她见云朵呆愣在那里,不禁开起玩笑来。
顾颜闻言,也逗弄她:“听说郊外的庄子正好缺人,我不如就打发阿安去,云朵,你觉得如何!”
云朵撅起小嘴:“小姐,你也学云月欺负我。”
顾颜回笑一声:“你拿着那盒子在瞧什么?”
云朵抿唇纠结了半晌儿,还是将她所想道了出来:“小姐,我闻到这香的味道,陡然回想起,昨日在沈府时,好似也闻到过。”
顾颜起了兴趣:“哦,这香是邯邱亲手所制,别人理应是买不到,你又是在何人身上闻到?”
云朵来到顾颜身边,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应是在那贼人挟持连小姐时闻到。我当时就觉得贼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也是被他惊吓到,以致过后就忘了此事。如今又闻到这香,才又想起来。”
“你可有闻错?”顾颜极力控制内心的欣喜,她此时若不是身在浴桶,定会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云朵的话当真,那只需问邯邱曾将香卖与谁,以此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孤影的真实身份定是藏不住了。
云朵点点头:“此香味道奇特,我应不会闻错,小姐若不放心,也可去问问连小姐,她当时与那贼人紧挨,也会比我闻得清楚些。”
顾颜摇头:“亦和倒未曾提起此事,想必她被贼人挟持,也是吓怕,我们就别再扰她。”她咬着唇,沉思片刻后:“衣服先不必熏,你们即刻替我梳妆,我要去城西一趟!”
定国公沈府,沈归川书房。
“六郎,那贼人放着金银珍宝不偷,偏偏只盗取梁越国虎符,此事,你又如何看?”沈归川坐在几案前,忧心如焚地看着沈朗潍。他头上仍就绑着纱,看样,是被贼人伤了头。
沈朗潍站定在他身前:“府中安防有了错漏,才致贼人有机可乘,因此还伤了父亲,全是儿子的疏忽。父亲暂且宽心,虎符一事我已有万全之策。”
沈归川站起身,在房中踱步思考:“六郎,你与为父一个准话,虎符是否涉及安王府失窃案?”
沈朗潍前些日四处逮捕嫌犯,以致人心惶惶,他对此亦有所耳闻。再由李哲无端被人设计,虎符无故出现在沈府,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可经他一夜揣摩,也是想出些端倪来。
“父亲,安王私藏虎符,他居心何在,您不会不知。可这都不是此案重点,有胆量派人夜盗王府,在这盛京城中,有且只有一人。”
是太子!沈朗潍能想到,他沈归川在朝堂沉浮多年,又岂会不明呢。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儿子能做的都已做,如今就看他何时发难了!”
沈朗潍一直揪着孤影背后之人不放,太子也怕事态发展至不可控,这才设下此局,想以此掌控他。虎符是在沈府现,又在沈府被盗,他沈朗潍乃至定国公府都是难辞其咎。太子有这把柄在手,也不怕他再追查下去!
沈归川亦是明白这一点:“罢了,该来的躲也躲不了,总归是我考虑不周,才让贼人盗取了虎符。圣上那里,我明日自会去请罪。”他本打算早朝后,就与圣上道明昨日之事,却因头上的伤无法早朝,只好着人去宫里告了一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