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却是成竹在胸:“来日方长,咱们就且等着看。”

因着顾文远同杨柯去了御史大夫张大人处饮宴,到晚膳时,顾颜不过随意用了几口,便去了花园散心。如今虽过二月,可夜里的风还是夹杂着凉意,她还特意选在风口站,让寒风肆意打在她身。

也不知怎的,她这几日每晚都会梦到前世,本就经历过的场景还是真实,等到翌日醒来后,又是角色的转变。前世,今生,她都不免混淆,自己究竟身在哪个时空?

顾颜看着满天繁星,前世疑团便如这星星点点般,还有太多解释不清。那晚沈朗潍说的转机究竟是何意?又是何人会陷害自己?他的目的是冲自己?还是冲爹爹?又或说是冲沈朗潍来?那劫狱人又是不是沈朗潍的暗线?……

她思绪仍还想着,也没注意远处有小厮走来,他身后亦还跟着一人影,修长且魁梧。

还是云月先注意来人,等她看清小厮身后的人影时,不禁吓一大跳,沈统领怎会此时到访?

她紧忙来顾颜身侧小声提醒:“小姐,是沈统领!”

顾颜亦是诧异,她随看过去,沈朗潍距她已不过几步。

“小姐,典狱司沈统领到访。”那小厮垂头说着,其实按规矩他应先迎人去正厅,再来与她禀报的。

可去正厅的路,恰好会路过花园。

沈朗潍远远就见那抹身影屹立在风口,他不禁驻足,顾颜眼底的凄然,全被他记在心。她在忧什么?又在思什么?明明是宰相千金,锦衣玉食,她为何总是这般凝重?成霁安一案她虽已作解释,可真就如她所言,只是暗线背后助力吗?

顾颜身上有太多解释不通,而沈朗潍偏偏又是刨根究底的性子,好在以后日子还多,他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彻底懂她。

“沈统领这时候来,可是案情有变?”顾颜实在不解,若真案子出了情况,也不该是他来禀。

沈朗潍微微颔首:“东升巷一役,不想又让孤影逃,我回府也是刚好路过,特来与特使说明。”

定国公府虽说与顾府同在一街,可静安街所居都是贵胄,光是占地就足可抵一座小城,就更别提两府所在一东一西,怎么也说不上会路过。

他所言太不严谨,不像他寻日的作风,顾颜便再问:“沈统领来,就只为这些?”

沈朗潍张了口,却又忍下,似是难言。顾颜以为涉及典狱司秘辛,便吩咐云月她们退下。她又迎他至凉亭坐:“如今就你我二人,沈统领有话不妨直言。”

这时的风已没刚才那般急,沈朗潍顿了一刻,才道 :“林成今日才回话,说特使惦记还袍,且今日的天又凉了些,我也不想特使再辛苦一趟,便想亲自来拿。”

他本是想回府的,可不觉间竟到了顾府外,随即又想起林成所言,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便与门房报了名讳。

顾颜还以为是有要紧事,就为那件外袍?堂堂定国公嫡子,典狱司的统领,竟会为了件外袍跑一趟?他该不会又想来套我话吧?

“那外袍我已命人洗净,这就吩咐人取来,统领也好早些回府歇。”顾颜这算赶客了。

只她刚站起身,唤云朵的话还未来及出,沈朗潍就先开了口:“倒也不急着回府,沈某今日来,也是想听听特使对失窃案的看法,不知特使的暗线可查有孤影的线索?”

即是为了公事,顾颜也不好再赶人,她随又坐定,想着该如何回他。

第26章

顾颜心叹:“暗线?那日不过是随口唬他,他竟真放上心。孤影的线索,典狱司都不齐全,更何况是我呢!”

“孤影素有侠盗之名,我也曾听闻他的散金义举。至于其他,暂时还不知。”顾颜说起时底气明显不足,也不仅是没线索,更多则是对孤影的惋惜。她知道,孤影终会被典狱司擒,他的结局也自可预见。

“特使对孤影,是怜悯?”沈朗潍亦是听出。

顾颜反问一句:“那敢问统领,你对孤影所行又有何见解?”

沈朗潍明白她心中所想,即正色对她言:“特使如今身在高位,也该明白,盗就是盗,根本就没所谓侠盗一说。如果人人都凌驾于律法之上,毫无遵纪可言的话,大晋怕早是海水群飞。律法的存在,对百姓而言,不仅是约束,更重要的还是守护。守护一方安宁,也守护那一条条的底线!”

他如此直言不讳,无非是想顾颜摆正自己的位置。上行之,下效之,她既已任职典狱司,一言一行,皆被底下人所视,女子的多愁善感,她也不应再有。

沈朗潍所言皆是肺腑,顾颜也不免被他折服,或许自己真不该一味否决他的能力:“统领所言甚是,顾颜受教。东升巷部署既失了利,统领下一步又作何打算?”

她是真心想要请教,沈朗潍则淡淡一笑:“特使就没察觉案子还有不妥吗?”

“不妥?”顾颜看他不像随口,即梳理起案情来:“听林成所说,孤影不日前才在禹州犯了案,按理,他该是低调些才对。且在天子脚下行偷盗之事,未免太惹人注目,也不像他一贯作风。”

沈朗潍继续问:“敢问特使,顾府如今有多少护卫?”

顾颜虽不解他为何问,但还是仔细回了他:“明里大约有三四十,暗里或许还会多些。”

大晋每户府院配置的护卫小厮,都是有定数的,不可随意僭越。不过大户人家私底都会安排暗卫护着,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沈朗潍点头:“那特使可知安王府会有多少侍卫?又有多少暗卫呢?”

话已至此,顾颜也明白他的意思:“统领的意思是,孤影夜盗王府并不是为银钱?又或者说他并不只为银钱?”

沈朗潍并未正面回她:“此案仍疑点重重,特使难道不想一探究竟吗?”

顾颜微诧,他应是不想我留下的,可今日又为何这般好心提点?难道是试探我的态度?

“沈统领的意思,是想我尽快回典狱司?”顾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是问。

沈朗潍怔愣了一下,他也没想顾颜竟如此直接,他随即一笑,大方认下:“是!”

顾颜其实已想好他会如何回,或嘲弄,或搪塞,可他竟……

风在这会儿已经彻底停了,空气凝滞,气氛一下就变微妙。顾颜听他所答,见他所表,不禁又想起前世那一晚。

沈朗潍酒量其实很好,也从不贪杯。可不知为何,那晚他竟喝得酩酊大醉,等回府时,连脚步都站不稳。顾颜也曾怀疑沈朗潍是因顾及爹爹,被迫迎娶自己。

她看着怀中脸颊绯红的沈朗潍,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直接问他:“夫君,我们成婚也快两年,有一问已在我心许久,你……你可曾真心待我?”

沈朗潍虽因酒醉眼眸惺忪,但那双眸仍还透着光,他看了顾颜好久,点头回她:“是!”

不用万语千言,只这一字,顾颜就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