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颜心中一惊。难怪……难怪方才蔺相衡一直劝她离开典狱司,原是存了这般心思。这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做她的主了,若真嫁过去,她岂非所托非人,又要困于后宅一生,做个无用的花瓶受人摆弄。

“圣上也有了此意?”顾颜担忧道。倘若圣旨下,事情真就不好挽回了啊!

马公公见她生忧,赶忙解释道:“近来边关传急,圣上整日忙于朝政,倒没时间空下心思想这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阿颜心里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多谢马老提醒,也是我考虑不周,少了思虑。”顾颜蹙眉道。而今她只一味担心重蹈前世覆辙,对此倒真是疏忽了。前世,她早早就嫁于沈朗潍,并无经历他人求娶。

仔细想来,马老的担忧不无道理,太子都能为拉拢连伯伯求娶亦和,宰相这个靠山,对他们争夺那个位置,岂非更有吸引。

“六郎这个人,你别看他整日冷着一张脸,心里啊可比谁都细腻,人品也是不用说,一旦认定一人,那就是一辈子。”马公公费尽心思推销着。

顾颜收回思绪,淡淡一笑:“马老,我自是明白他的好。不过……”

“不过什么?”马公公问道。

顾颜心念:“沈朗潍能将两人的关系告知,想必是信任马公公。马公公整日跟在圣上身边,与朝堂形势的洞察亦不会差……”

“我心里还有些顾忌,如今也没外人在,我想听一听您的看法。”

“哦?是何顾忌?阿颜与咱家尽可直言。”马公公笑说。

顾颜谨慎瞧了四周,然后小声道:“其实安王能起求娶的心思,想必马老也明白,这里不外乎是爹爹的缘故。假使顾沈两家联姻,与某些人而言,是否会因此徒增忌惮,再将我们视作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呢?”

马公公还以为顾颜会说些娘子家的心事,毕竟他在宫中多年,后宫女子的那些事,他经历多了,自也有些发言权。谁料顾颜一出口,竟事关朝堂,事关权利之争!

他眸色倏地一紧,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回顾颜。沈朗潍单身多年,他怎么算长辈,也时常挂心他的终身大事,一听其有了着落,欢喜过甚,并未作其他思考。而今听顾颜这么问,这心里确实也泛起了嘀咕……

“阿颜,你的顾虑我明白,你们的出身已是既定的事实,不论你们是否成婚,与外人而言,都是不得不考虑的因素。与其担忧未知,白白耗费时光,倒不如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顾颜自顾自道。

马公公接着道:“六郎过年都二十六,别说定国公,就算圣上,那也是记挂。再者六郎什么脾性,阿颜你最清楚,你该对他有信心。”

“信心?”顾颜垂思良久,似是顿悟了马公公的话。前世两人虽是夫妻,但彼此都未敞开心扉,同心同德都算不上,也难怪会着了外人的道。

但这一世却不一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这场扭转宿命的抗争中,她有人陪,有人护,有人信。

“阿颜,你且安心,不论发生什么,六郎他必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无端卷入朝堂斗争。”马公公笑说。

其实,别看他如今轻松安慰,但顾颜的话,他早是听进心,心里也有了新的打算。

为使顾颜安心,马公公又与她讲述了许多关于沈朗潍之事。大到他如何一步步靠自己坐上典狱司统领之位,小到其幼时闹脾气,竟不惜尿了裤子的玩笑事,都与她一一道明。

若不是担心圣上突然传召,这些真是讲到天黑都不完。

顾颜与马公公告辞时,午时早就

过。

她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外,需得一路步行出宫。未免引人怀疑,正德还是寻了隐蔽小路前行。

此时太阳升到最高,气温也随之攀升,道路上的积雪已有不少融化,人走上去,雪混杂着水,颇有种走沼泽地的泥泞感。

待走到宫门处,顾颜的一双鞋袜早已浸湿。

正德将人带到后,就赶回去复命。

幽长的甬道下,便只剩她们主仆两人搀扶往前。

出了宫门,顾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待她们走近后,却见车夫紧张的站在马车前。

车夫见到顾颜身影,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可算出来。”

顾颜:“怎么一脸苦相,可是出了何事?”

车夫偷偷瞥了车厢一眼,垂眸答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只是……”

“阿颜。”车夫正纠结该如何回话,沈朗潍却在此时掀起帷幔。

顾颜不由一愣:“你怎么在?”

沈朗潍伸出了手:“先上马车,此地不宜久留。”

顾颜嗯了一声,旋即将手递到他的手心,抬步上了马车。

“案子查得如何了?”待马车起步,顾颜开口问道。

沈朗潍却并未急着回,反倒抬起她的腿,接着放在自己腿上。

“沈朗潍,你这是作甚。”顾颜被他行为惊到,想要躲,不想他抓得牢,竟是动弹不得。

只见沈朗潍动作轻柔,先是脱了顾颜的鞋,再褪下她的袜,旋即一双白皙细腻的脚展露无遗。

“就这么穿湿鞋袜,也不怕寒气入体,到时候生了疼,可不是受罪嘛。”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她的脚取暖。

刚还冰冷的脚瞬时被暖意包裹,顾颜脸颊绯红,害羞道:“哪有你说得这么矜贵,况且我打算回府去换的。”

沈朗潍动作不变:“萧贵妃急召你进宫,可是失窃案有了进展?”

顾颜想要抽回脚,沈朗潍却不予,于是她便放弃挣扎。

“你可还记得死者包袱里的首饰,我怀疑那些就是萧贵妃丢失之物。”顾颜挪了挪身,与沈朗潍凑近了些:“六郎,此事有蹊跷。”

沈朗潍亦与她凑近:“阿颜不用担心,此案我已有分寸。”

阳光透过车帘斜照进车厢,现如今两人身体挨着紧,顾颜看着沈朗潍清冷的面庞,脸颊又不禁泛红,于是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