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朔从外面把门锁打开,他不确定迟欢有没有听懂大人们的谈话,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当是听不懂的,听不懂才是最好的。

“欢欢,哥哥会回来接你,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生活,有困难去找张大娘帮忙,不要自己逞能,哪怕哥哥不在,你也要对自己好好的,明白吗?”

外面的男人在大声催促:“快点,走了。”

紧贴着木门的额头缓慢后退,拉开距离,迟朔最后看了眼那扇门,试图从门外描摹出门内迟欢的模样。

然后,那对陌生男女带着迟朔走出了这间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屋子,男人像是害怕这个孱弱的少年跑掉,从出门起就用力地掐着他的肩背,直到把他塞进车里。

汽车喷出尾烟驶出锣河街,沿着河岸向大路开去,深巷里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没有戴口罩,女孩从不敢示于人前的兔唇患伤第一次沐浴到了云霞缝隙间漏下来的残阳。

“哥哥”她的话语奇迹般地不再结巴,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颊上滚落,“哥哥,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啊”

迟欢一直跑到了锣河汇入主河道的桥边,带走哥哥的汽车,连扬起的土尘都消失在了视野里。

哥哥,其实我很讨厌这个名字,迟来的欢喜,也叫欢喜吗?

桥洞边有下水道的入口,昨夜五光十色的河灯,有一部分被水草缠住,挤在了下水道的入口处。蜡烛早已熄灭,木头框里的糊纸残破不堪,只依稀能辨出原来的颜色。

***

封隋把门敲出了严重扰民的效果,里面才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一个面孔较为熟悉的老男人把门开了条缝隙,精明的眼珠子从缝隙里打量着他。

“迟朔呢?”封隋开门见山地急切问道。

“找他什么事?”迟父警惕地问,他把门缝开得更大,头伸出来朝巷子外瞅了眼,没有看到警车之内的东西才放下心来,变回了恶声恶气的样子:“滚滚,我们家迟朔不见人。”

“为什么?”

“你不想见你,行了吧。”迟父卖儿心虚,没认出来封隋是谁,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打发掉:“都说了,滚滚滚,小屁孩大半夜在外面乱晃什么,回家找你妈妈喝奶去。”

这反而误打误撞地把封隋最不愿意去想象的那块遮羞布给撕破了,他摇摇欲坠地把迟父的话重复道:“他不想见我?”

“对,他说他再也不想见你了,他走了,离开S市了,你找不到他了,滚吧。”迟父把门砰得合上,老旧门板和剥落的框发出的撞击声如同某种终于敲下的判词。

封隋走出巷子,坐在锣河边的长椅上,老城区的路灯大多是坏的,夜里的锣河看不到白天妇人们洗衣择菜留下的泡沫和烂叶子,它也无法清澈到倒映出月色的明亮。

司机站在他后面,担忧地说:“少爷,找不到人,就回家吧。”

“我没有家,那儿不是家,是房子。”

封隋看着锣河,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被各样陌生情绪塞满的心也沉进那条黑黢的、无底洞般的河里。

遗憾,错过,离别。这是他以前的人生里从未有资格出现的词汇。

当庸人发现了不凡,当天才挖掘了愚蠢,当顺风顺水的大船凿到了冰山,当随心所欲的人发现他能用钱买来星星,却换不到一个被他放在了心上的人。

喜欢一样限量手办,一双联名球鞋,一个被拍卖的有着已故NBA明星签名的篮球……和喜欢一个人,原来是不一样的。

他不会为得不到一样东西而痛苦,只会短暂地苦恼,而后抛在脑后,因为他知道那样东西仅仅是暂时不属于他,只要他愿意,总有一天会得到。

可喜欢一个人不一样的。

他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问司机,问脚下的河流,问自己的血液和骨骼。

“这是喜欢吗?”

“这是爱吗?”

无人应声,他便自言自语地笑了:

“好疼啊。”

黑色绸布般的河流里,一条斑点鲤鱼嚼食完了水草,摆动纤长的尾巴游向了远方。

【作家想说的话:】

彩蛋是校园篇完结感言,一千多字,感兴趣可敲?????(已删除不用敲了只有爱发电还有一些遗留的作者感言 感兴趣可以去爱发电看)

钓系美人的钟情游戏(1)

今天,是吧台那儿的男人坐在那儿独酌的第三天。

裴忻注意到那个男人是出于庸俗的原因,那个男人长相十分俊美,进这间的清吧的第一天,就被人搭讪着问过是不是明星或网红。

不仅是脸,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把他的腰身衬得极好,坐在吧台边背对着卡座,手指轻轻搭在栗色酒杯的杯沿,白皙纤长,指骨分明,比酒杯更像工艺品。

男人刚坐下,没来及点酒,裴忻便在男人的邻位坐下,抢言道:“两杯巴赛洛,不加冰。”

吧台服务生转身去取酒,裴忻看到男人的眼里略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对他友好地一笑:“你和你的朋友也喜欢巴赛洛,真巧。”

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但他身上的沉稳气质和孤独的处境不免会令人往大了猜,裴忻刚过完二十九岁的生日,他本以为男人的年龄该和他差不多,可现在近距离地看,他发现这位漂亮男人比他想象得更为年轻。

“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裴忻被男人弯唇的微小弧度弄得有一瞬间恍了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另一杯是为你点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哦,我叫裴忻,这是我的名片。”裴忻从口袋里摸出名片,放在吧台桌面上,用手指按住平移到男人面前。

男人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薄薄的烫金名片时,裴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从略显生硬变得自然而真诚。

“盛心律所?”男人端详了会儿名片,朝着他笑道:“希望你不是受人所托来给我送律师函的。”

裴忻的最后一点紧张也在男人的玩笑中缓释了出去,“当然不是,但,如果你有什么寄送律师函的需要,尽管来找我。”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是律所的名片,也可以算我个人的名片,我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

适当地展露自身实力是搭讪成功率上升的秘诀,这是裴忻的某个浪荡子朋友告诉他的,虽然那个朋友大多时候很不靠谱,但在搭讪这方面,裴忻决定相信他一次。

“我叫陈深,耳冬陈,深渊的深,抱歉,我没有出来喝酒还随身携带名片的习惯。”陈深将名片收起到西装侧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