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朔对库马尔说:“你介意我们换个位置吗?”

“不介意,来吧。”迟朔坐的是离锅最近的好位置,库马尔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很乐意为迟朔解围。

封隋不太乐意,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迟朔坐到了对面,和裴忻坐在一块儿,幸好裴忻没什么威胁,至少在他眼里,裴忻和迟朔没关系。

交换位置后,迟朔向裴忻点头,裴忻作冷淡状地喝了口酒,甜味入口,他才发现这是金陵秋的果酒,霎时想到金陵秋包厢内迟朔在灯下认真盯着他看的眼神,于是表情微妙地放下酒杯。

“金陵秋的果酒,又一次喝到,还不错吧。”迟朔说。

“又一次?”封隋问,他现在觉得裴忻和迟朔之间的状况好像也不对劲。

“我们以前在金陵秋一块儿吃过饭。”迟朔解答了封隋的疑问。

陆存野说:“是的,用的还是我好不容易订到的桌子。”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陆存野那副“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的眼神叫封隋看了心烦意燥,裴忻不承想迟朔会把他们以前认识的事直接挑破,一向游刃有余的精英面孔难得染上尴尬神色,“我们以前在饭局里见过,那时我还不认识迟朔。”

他说的是真话,毕竟那时候他认识的人叫陈深。

史香香对库马尔使了个“this is a war”的眼色,库马尔听不懂中文,两耳不闻桌上事,正专心对付着新鲜毛肚,按照封隋教的方法在沸腾的锅里“七进七出”。

被拉入战场的裴忻觉得自己实在无辜,他明明只是个被骗的受害人,为什么会被卷入这种桃色纠纷里?

还有,为什么陆存野和封隋互相看不顺眼,难道是因为陆存野是封隋过去包养的情人,所以由爱生恨,对迟朔则是看在朋友的份上表现友好?

“封总。”由于他和封隋认识时间还不长,只是合作关系,裴忻没有真的借坡上驴以弟弟相称,“我不知道你和那位男士有什么结怨,但大过年的,还是彼此各退一步,和气生财的好。”

“这位,裴律,你想多了,我和他没有结怨。”陆存野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指了指封隋,又指向自己的脑袋。

封隋哪里不知道陆存野的小动作,他本来想今晚按捺住脾气敷衍敷衍这个叫陆存野的不速之客,没想到这个陆存野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我不仅是迟朔的朋友,还是他的男朋友。”陆存野说。

男朋友?裴忻发现他的推测似乎要推翻重来,陆存野不是封隋的前情人?不,不对,迟朔一个应召男郎,哪儿来的男朋友,难不成他还脚踏两只船,被两个男人同时包养,因此今晚才有如此精彩的好戏?

迟朔叉起的土豆片停在手上几秒,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我是迟朔真正的男朋友,同居男友。”封隋特意强调了同居两个字,他像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雄狮,竖起全身皮毛要把觊觎领地内雌狮的其他雄狮赶跑。

显然,封隋已经忘了自己说的要给迟朔“自由和尊重”那一套,也忘了他耻于将和迟朔的真正关系透露给团队内的人,史香香在一旁抱着蔬菜沙拉兴奋地吃瓜。

库马尔见机不对已经拿着自己的盘子跑到史香香旁边,虽然她听不懂中文,但史香香可以为她实时解说。

处于风暴中心的迟朔把那一盘嫩滑牛肉全倒了进去,又下了金针菇和莴苣片。

封隋站了起来,椅子哐当当地响动,陆存野也站了起来,说:“你问问自己对迟朔做过什么,你配吗?”

这话激起了封隋内心最隐秘且最恐惧被他人揭开的秘密,没了库马尔的隔档,他扑过去掐住陆存野的肩膀:“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霸凌他的混蛋,不配。”

陆存野不甘示弱地试图反牵制住封隋的臂膀,随即他们扭打在一起,椅子随着他们的动作倒了两把,陆存野仗着比封隋年轻且常年健身的优势,看准机会快准狠地给了封隋的左脸一拳。

“哦豁嚯”史香香喊道,和库马尔举着手机对准打架的两人拍摄,“这要发到Tik Tok上起码十万赞起步,AKA现实版bj单身日记。”

库马尔说:“老娘最喜欢看男人互相扯头花打架了。”

封隋先是被压着单方面揍了好几拳,紧接着抱住陆存野的腰把他惯倒在地,果断地还了陆存野一拳头,但陆存野显然是练过拳击的,熟稔地举起前臂隔档,直到把封隋暴起的力气拖慢,毫不留情地肘击封隋的右脸,同时用膝盖用力顶向他的腹部,封隋吃痛放开了陆存野,被连续击打了好几次腹部,他没有练过,更没想到陆存野这小白脸模样的还是个练家子,看着瘦,实则体脂率低,封隋的体型优势荡然无存。

餐厅里的动静足以惊动被喂了安眠药的罗米,睡眼惺忪地走过来,看到打架的场面后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

迟朔仿佛没有看见那热火朝天的闹腾,牛肉片差不多熟了,他用网勺捞起来,夹进调料盘里,让葱蒜姜均匀裹在上面,实际放入口中后并没有多少味道,他的味觉早就坏了,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偶尔瞥去的一眼,他的目光也只在陆存野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移开,他知道陆存野死缠烂打要过来肯定会搞事,和封隋打一架他没什么意见,反正封隋肯定打不过练过的陆存野,陆存野会的可不止正规训练,从孤儿院长大的他会许多野路子打法,向他炫耀过不少“辉煌战绩”。

封隋不仅脸上挂彩,腰腹部也受了不少击打,趴在地上狗似的喘气,陆存野仅仅脸上有擦伤,还是他自己擦到的,但封隋身材比他大一圈,这一架打得不算轻松,分腿坐在地上,双手撑后,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单方面压制,没意思。”史香香遗憾地说:“十万赞锐减一半。”

不懂中文的库马尔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打架原因,裴忻知道一点,但也一头雾水,他不理解现代社会怎么还会有这种原始的求偶方式。

“我吃饱了。”迟朔起身,没有看各自坐在瓷砖地面上暂时休战的两个人,对裴忻一歪头:“出去散散心?”

裴忻指向自己,顿时感受到四道虎视眈眈的视线射向他,像是要把突然捡漏的他盯出窟窿。

“哦,行。”裴忻没来得及想那么多,随手拿起包,跟着迟朔出了门。

一类人

陆存野推开房门,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盘腿坐在床边,房间里有金陵秋果酒的气味,但更多的是暖气的闷热罩在人的身体上,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影子的身旁坐下。

“封隋被他的同事带去医院了。”陆存野问:“裴忻呢,他不是跟你下去散心了吗,没跟你一块儿上来?”

“没有,他也走了。”迟朔回答。

“哦。”陆存野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开口:“我今晚……”

“没什么,这件事是意外,但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影响。”迟朔说:“我的手机在外面,这儿很安全,没有窃听器。”

陆存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瞬,肩膀塌下来,身体自然地向迟朔的方向倾去:“裴忻那边?”

“我告诉他了。”

陆存野僵住了。

“我把我被麦克斯控制的事情告诉他了,更早的事情模糊地告诉了他大概,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和封隋脱不了干系。”迟朔说。

“那他……什么反应?”陆存野没问为什么要告诉裴忻,迟朔这么做肯定有迟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