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小时内推销完所有产品。鸟似乎对地铁站叫卖经?验老道,销售技能不知道比我高到哪里去了,最后拍拍手上的灰,得意地走到我面前,从钢铁髋骨夹层里掏出一叠钞票,朝我扬了扬,“搞定,走吧。”

我追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卖这么快的。

他说,“简单,每当他们问?我是谁做的,我就远远朝你一指,说,‘看到那个孤独的小鳏夫没有,他才十九岁,就没了老婆,但他情深义重,每天?打工弄坏身体都要给妻子报仇。所以看在他忧郁的脸蛋上,快点买下来吧。’”

我对他编造的小故事敬谢不敏,“虽然你编得很动人,但我是不会结婚的。”

“哦,真的吗?”鸟哼哼了两声?。

“我是不婚主义。”

机械鸟乐不可支,问?我,知不知道有一种鱼类声?称禁欲主义,但其实会跟老婆求婚两次,结婚三次。问?我好不好笑。

我思考了一下,“跟同?一个?人吗?那他一定很爱对方。”

机械鸟不笑了。

走进?地下通道,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花香。小贩们在车站叫卖着花朵,价格并不美丽,但明天?就是当地的友谊节,路人都愿意买一束回去。

说到友谊节,我给我每个?朋友都准备了礼物。给酵母挖两勺蜂蜜,给矢车菊滋一点液体肥料。

我要不要给他送东西?送什么好呢。先声?明,我并没有过多的偏爱,只是不想厚此薄彼。何况,他的前主人,那位暴君,应该比我大方得多。他会不会嫌弃我的礼物?

今天?恐怕没时间准备周全,毕竟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由于囊中羞涩,没办法把本地菜的滋味了解清楚,只能?吃吃便宜的小吃。我问?鸟,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他想了又想,却提议道,“我们去吃面包夹鲭鱼。”

“你是鸟,为什么要吃这?个??”

“我爱吃。”

“真的吗?”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有点喜欢他了。在这?个?世?道,你很难找到一个?跟你口味契合的人,更何况是一只仿生人。

吃饭的时候,隔壁桌看上了我的戒指,问?我哪里买的。

我礼貌告诉对方,这?是自?制的,上面有个?人徽纹。如果想定制类似款,我可以买材料连夜赶出来。

那人热切想买,但只要我手上这?枚,还出了一个?很公道的价格。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谎称,这?枚已经?预定给别人了。

对方失落地走了。我一回头?,却看到鸟托着腮,点点烛光将脸颊染上一层红晕,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很亮,不是路上看到那些仿生人无神的树脂眼?球,而?是和真的人类一样?。仿佛能?透过这?双眼?,窥见一道遥远又亲昵的灵魂。

它的陪伴模式设计得真不错。

我都差点以为,我在和一个?真人约会。

晚饭后决定出去走走。赶在落日?之前向西行走,爬上一座小山,坐在石栏上晃着小腿。等日?光渐渐消散,再去树下捡各种果实,做一些无意义又快乐的傻事。我们都累了,却累得很快活,我的脸有些不正常的发热。鸟靠着我的肩膀,眯了眯眼?睛,像是随时能?被风吹得睡过去。

可是好景不长,我兄长打通讯过来了。

那位大哥,尊贵的黑尾人鱼,说是幼崽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让我过去一趟。

来接我的飞行器,十分钟内就会到。我毫不奇怪他们知晓我的行踪,毕竟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目。想找到我,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我让机械鸟先回去。

可他听到我要去见兄长,一下子凝重起来,说什么都要跟我去。

我告诉他,“不行,绝对不行,你是我重要的财产,你得回旅馆去,守卫我的其他财产。”

机械鸟看起来想跟我干架,愤怒地说,“你那些破叶子算什么财产!真正有价值的是你,是你自?己!”

我很值钱吗。我都不知道把自?己卖了能?不能?换拖拉机。

我只好板起脸,一边威胁,一边把栓他的绳子松开,“你必须听话,你说过要对我忠诚的。”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也必须向我保证,你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哪有这?么霸道的仿生人。全脂奶暴君,瞧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看情况吧。”我堪称无情地走上飞行器。

停住,忍不住回头?跟他说,“总之我会尽量一个?小时内回去的。”

士兵的枪口指着我俩,机械鸟沉默着,我也沉默了一路。

飞行器落在一处奢华的湖畔庄园,走下来便是声?不绝耳的“殿下”称呼。二十分钟之前我还在和他踩在黑巧克力蛋糕般松软的土里,瞭望橘红色的海;二十分钟后,我却被金钱权势的臭气笼罩了。

后面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忒拉珍的幼崽先天?不足,需要补充营养。我作为最令人讨厌的人鱼,族里公用的血包,理所当然应该为我尊贵的“侄子”贡献一些血肉。

他们拿了称来,我熟练割下一磅肉,放上去,跟他们说重量足够,没事我就先走了。

忒拉珍或许很忙,没空出来见我。这?也是好事,能?让我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到旅馆。

外面下着暴雨,我没带伞,那些人也不愿意送我两步,我就冒着雨跑了半条街。机械鸟一直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我,仿佛我到点不回来,他就会像火箭一样?冲出去。

“还好你回来了,我正要你找你呢。”他看我全须全尾,稍微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