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原来我一直在哀嚎。反反复复,在奶车经?过的地方徘徊,嗓子里没有发出声?音,但心灵在哭喊。
童年之时尝过了爱,此后的余生,都?在不断地追忆与重复。
比起这个,信息素的成瘾,又?算得了什么呢?提取液,牛奶……喝下嘴的毒药,他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对我好,我真的会当真的。” 酸涩涌上鼻腔,白翎深深喘着气息,扶着墙慢慢转过身,去摸冰冷的门把手?。
这一次,不需要人鱼不道而别。
他自己会走。
“你还没有问我第三个问题。”郁沉忽然说。
“那不重要?了……”白翎低垂着眼。
他们都?是聪明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彼此都?早已明白过来,没有必要?彻底把窗户纸捅开,弄得双方都?难堪。
郁沉隐瞒了他,他也骗过郁沉。这场短暂的交往里没有决出赢家,只有两个输家罢了。
可那条人鱼却声?线绷紧地说:“我就是你要?杀的人。”
白翎后颈线条绷起,沉默不言。
“我是伊苏帕莱索,”他不问自答,语速越来越遏制不住,“那个丢下帝国的无耻皇帝,那个恶魔,那个利用牛奶车监视全国的罪”
“够了!”
白翎颤抖着肩膀,大步冲了回去,“我不想听你说那些!”仿佛向他忏悔一样。
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白翎猝不及防一颤,铁一般的手?掌已经?狠狠握住他的小臂,往内一拽,将他轰然拉下池子。
冰冷又?火热的怀抱禁锢了他,怀中鸟如?濒死般挣扎:
“滚开!!啊……”
他是那样宁折不弯的人,拼死也不愿意受困。郁沉只松松地拢着他,边听着他短促的怒喘,边俯身克制地说:
“你别动?,听我说完。我给你权力,你今天可以随意处置我,用你想用的方式泄愤。之后好好去接受治疗。”
“你没资格安排我!”白翎用尽全力推搡他,池水四?溅。
然而下一秒,他双手?腕骨被强势握住,像被捏着鸟翅膀一般,反手?折住按向头?顶。
郁沉将他堵在池壁三角区,附耳嗓音森然:“资格?我当然有。白翎,别忘了你曾经?求我合作,我答应了。”
白翎眼眶渗满血丝,恨不能杀了他,“那是我干过最后悔的事!”
“不接受后悔。”他独断专.制得一如?传闻。
恶气愤怒与委屈交织着冲上来,白翎咬牙扑上去,冲着人鱼裸着的肩头?,恶狠狠一大口。
“嘶……!”郁沉眼角肌肉微颤,被迫昂起头?,暴露出筋腱分明的脖颈。
咬得真狠。
滚烫的血丝顷刻间顺流入锁骨,汇成一窝,又?转流下强健的胸膛,滴滴答答,染红一池冰水。
趁此机会,白翎推开他稍微松懈的桎梏,满身狼狈地要?爬上岸。
然而这时,义肢脚踝骤然一重,被一股强悍而不容置疑的力量抓住,竟然直接一把扯掉!
扯烂了义肢还不够,人鱼的手?劲大得恐怖,白翎眼睁睁看着他空手?捏扁了腔体,将那块本就破烂的废铁搓团,反手?扔上了岸。
“哐当”一声?,废铁砸在地毯上。
“还跑吗?”
“臭彪子!!你找死!”白翎绝望嘶喊着,一拳就要?往他脸上砸去,却因?为?失去义肢而缺少平衡地摔下去。
眼看就要?摔砸到?池底,那双破坏性极强的手?,又?状似周到?地扶住了他,往上带一带。郁沉顺势捏了捏他消瘦的下巴尖,语气温和,缓慢而残忍:
“瞧你,到?底给自己装了多少非法电线,冲个电都?能尿裤子吧?”
话音未落,眼角含泪的白翎已经?高高扬起手?掌,即刻就要?落在他脸上
人鱼像感受到?凶烈的风,扬起弧度锋锐的下颌,等着他。
可近在咫尺的巴掌,却坠落了。
白翎垂下手?臂,后背抵着大理石瓷砖,被冷汗浸透的发丝贴在额前,整个人痛得麻木,却扯起一下嘴角。
他还是做不到?。
虚软的身体终于撑到?极点,再也支持不住地向前倒下。
白翎放任自己倒在了人鱼身上。
如?同那一夜,把绝望的自己扔进魔鬼的奶车。
也如?哀嚎的流浪小狗,回到?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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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睛,感觉那一试管的浓缩液在的身体里为?非作歹,四?处烧起熊熊烈火,炙烤着五脏六腑。
恍惚中,他感觉人鱼收紧有力的双臂,焦急地将他从水中抱起,用浴巾擦拭,再用厚厚的毛毯裹起来。
一路上,薄薄的眼皮透出明明暗暗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