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休息室空间有限,能供活动的地方仅限于这几样?地方,沙发便早被人鱼标记气味,隐隐成了他第?二个?窝。于是他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就很像把白翎叼回巢穴里。

两人相对无言,郁沉神色如常,抽着湿纸巾四处料理事后?痕迹,擦皮沙发,擦义肢,再擦擦鸟。

白翎就斜躺着,恨恨盯着他,要是眼神能变作实体,他估计早把那头金毛给?点燃了。

“你倒是如愿了,”赤脚倦倦抬起踏在人鱼胸肌,碾了碾,白翎咬牙切齿,“吃了我的蛋还烧吗?”

郁沉从善如流:“看?情况烧。”

白翎:“……”

好一个?看?情况,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啊。

人鱼低头仔细收拾,让白翎得以观察他一会。他的样?貌和?外表都跟吃了防腐剂一样?,毫无变化,但白翎总觉得,这人好像跟去年刚认识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这种改变说不上来是正?向还是负向,要让白翎形容的话,可能是“松弛”二字。

他在他面前,都不端着装都不装了。

白翎还记得,去年冬天的郁沉端庄持重,克谨束缚,许多?情绪都深深藏在眼底,言语上透露的不多?。他俩相处时?,郁沉也?始终在无条件地付出,而绝口不谈回报。

可是在他三番五次的纵容下,这老?东西似乎渐渐敞开心扉,试探着朝他伸出了触角。

郁沉行为?上确实越来越怪,可从情感上来说,他似乎脱离了一个?完美运行的政务机器,变得有“人味”起来。

不能说的话跟白翎说,不能做的事跟白翎做。

而且,或许是白翎的坦直脾性感染了他,郁沉也?开始坦诚索求。

这是好事。

如果他们想作为?配偶长久地走下去,就得这样?有来有往才对。

疯批鱼,都是我惯的。白翎默默扭转脸,勾起嘴唇。

郁沉见他表情变换,放下湿纸巾,压上来观察着问:“你在偷笑什么?”

白翎咬着唇努力?把嘴角下压,“没那回事,我还在生气。”

当然,养怪物养出了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也?确实值得高兴。

毕竟,联邦帝国一百年风云变幻都没改变伊苏帕莱索的暴戾作风,他用一年就有所成效,这多?少算是星际历史?的一点小进步吧。

想到这里,白翎弯着腰从沙发后?面拽出一个?袋子,掏出一枚信封放到鱼脑门上,拍了拍,“这才是礼物。”

人鱼下意识昂头,那信封便顺着他的长卷发掉落到肩上。他坐起身来,边拿下信封捏在手里,边笑着瞥白翎一眼,“是什么?”

白翎啪嗒把义肢扣上,两下穿回裤子,拎着自己的上衣就进浴室洗漱,“你自己看?呗。”

郁沉目送他拉上门,低头看?向手中的信封。上面认真写着一枚地址:

[His Majesty the king,窝在沙发上的国王陛下敬启]

还没拆开就忍不住扬唇。

郁沉摸了摸,猜测里面应该是一张贺卡,抽出来一看?果然是圣诞卡片。军营里没有配送这东西,所以这份贺卡是白司令亲自画的。

画了一条鱼,长着触手戴着光环的人鱼,跟军情手册上的图案吻合,但比那个?更认真更细致至少这份还努力?上色了。

郁沉不禁想起从前。他在位的时?候,每逢圣诞节都有一项传统活动读贺卡。

他的执政风格不那么温暖光明,也?不会像其他国家的立宪君主一样?花大把时?间接收民众的信件并回信。但他仍然留了一道?小窗口,允许民众在圣诞节前给?阿碧达忒宫的邮箱投递贺卡,并由手下的幕僚长挑选出来一些,在圣诞夜全国宣读。

有那么几年,他也?会混进播放频道?里,自己读。

这些贺卡里多?是一些奇思妙想,有许愿暴富的,有希望升职的,还有许多?只是将它当成一个?树洞,一股脑儿往里面投送一些会被当成疯子的愿望。

比如,期盼世界毁灭。

他读完之后?会调侃,“很高兴,[期盼这该死的世界爆炸]已经超过[能换我当一天皇帝吗]成为?连续十年来的愿望之首。”

那时?,全国开着电视机的人们就会哈哈大笑一阵,转身对派对里的朋友指着自己说,“这绝对是我投的,是我!”

谁也?没把这些当回事。

因为?一个?冉冉繁荣的国家,不会因为?一两句公开的丧气话就变坏。它的强盛,撑得起它的大度。

然而后?来,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攻讦,寄贺卡的人便一年比一年少。

郁沉想想,自己也?有大约二十年没收过贺卡了。

不知道?这张小鸟贺卡里写了什么。

他很珍惜这一刻,便真的像封面地址里写的一样?窝进沙发里,收起长腿,在最舒服的姿势下翻开合页。只看?了两秒内容,他就忍俊不禁:

[邪恶的国王陛下:救助所隔壁床的小喜鹊一直告诉我,您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他警告我,如果我再提到您,就会被您的触手抓走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我决定献上今年刚换的所有尾羽,来交换您无所不能的触手,我需要它们帮我抓广场上的鸽子。之后?三七分成,陛下,你三,我七。

您荣幸的谦卑的且不听话的臣民]

心里念着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往手心倒过信封,一片片尾羽轻巧地落下来。

游隼的尾羽是12根,数了数这里正?好也?是12枚。换羽毛的季节早已过去,所以这份由亚成年换到成年的独一份羽毛,便是从夏末时?节开始准备的。

鸟儿性情缱绻,谁养着他,他就把羽毛送给?谁。

“当年给?沙克那个?只是断掉的次级飞羽,给?你的是尾羽,最好最硬最漂亮的,”白翎擦着头发走过来,盘腿坐到他身边,扬起眉,“怎么样?,就说该你的就是你的。”

该你的就是你的,这话可太爱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