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爷……」乌洛儿断然摇着头,然而葛东慎只是背对着他潇洒挥了手。他无言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眼泪一时暗自流满了双颊。
秋 ※ 之 ※ 屋
来到渡口,船头在知道他这幺晚还要出安南集彷佛有点意外,葛东慎笑了笑也没解释什幺只是让他替自己办了两坛酒。
在距离安南集约莫几里路过后他看见宇文琛伫立树下若有所思,他迎头朝他??出了一坛酒,在他楞楞接过手的同时他已热络的捱着他坐了下来。
「虽然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不过今晚应该才算第二次见面吧?」
故做轻松的口吻非但未获得任何共鸣反而让宇文琛微微皱起眉头。「你看起来似乎相当乐在其中,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动手?」
「若怕,便不会单枪匹马来了,若怕,安南集如何与琅琊一争长短?」葛东慎体贴的替他拆开泥封兴致勃勃道:「尝尝,这酒可是有名的醉花酿,你师傅平素不爱饮酒但遇上它也只有伏首称臣的份。此酒沾唇即便酒过三巡依然欲罢不能,清甜的香气唇齿流芳道是心醉人不醉--」
听见他提起楚曦的时候宇文琛心头像是被扎了一针,他不晓得他师傅独好此酒,他只知道他住在雷侯府之时几乎滴酒不沾。举坛喝了一口,醉花酿的香气缓缓在口腔内扩散开来,只是那口甜味在葛东慎滔滔不绝转述楚曦在安南集的生活之时,流入喉咙之后竟意外苦涩难咽。「你似乎跟他很好?」
「不过投其所好,多少打发些无聊时间。」
那样不在乎的口气让宇文琛不可置信的迎上他玩味的眼,「他对你而言只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工具?」
「换句话说应该是我们互取所需吧?安南集不也成了他避世的理由?」
「避世?他为什幺要避世?」
「你忘了你父王跟他有夺国之恨、灭门之仇?当初若不是为了保全城内三十余万百姓的性命,依他那般刚烈的性格怎可能屈从?你以为你父王当真不计前嫌视他宛如肱股吗?打从楚曦自安南集全身而退之时你父王便已对他心生猜疑,葛某派人拆坝之举不过是顺水推舟好让你父王有借口咬定他跟葛某有所勾结。楚曦不是笨蛋,当他得知你父王派人全天候监视他的行踪之后他便已心灰意冷,只是当时中间还夹了个你,他为了怕你伤心才强颜欢笑假装天下太平--」
宇文琛的惊讶一目了然,葛东慎微微扬起唇角。「你年纪还小,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我明白、我怎会不明白?我知道他心中始终藏着很多秘密,可是他从不愿意说出来我又能如何?」
「若不曾亲身经历过又怎会了解屈居于敌人麾下的耻辱?你晓得这世上最悲哀的是什幺吗?最悲哀的莫过于当你自认为大义牺牲但却没有一个人会对你心存感激反倒使用不可饶恕的言辞唾弃你的时候……你明白楚曦独自背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吗?你尝过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滋味吗?我不懂你为什幺硬要逼他回到那个痛苦的地方?他在安南集至少可以过上清静的日子--」
「这些都是你的借口!总之你就是不肯让他回到我身边!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宇文琛了!我现在有能力可以保护他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了!」宇文琛忿忿不平的将一举酒坛砸碎在草地上,葛东慎冷眼旁观酒液缓缓渗入泥土,脸上依然波澜不兴。
「葛某从未强留他在安南集,他若想走任谁也留不住他……小鬼,想要保护一个人不是光练嘴皮子便成,你能拿什幺证明决心?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想要什幺吗?」
葛东慎的咄咄逼人问得宇文琛毫无招架之力,的确,他从未站在楚曦的角度试着去理解过他的心情……他怔望着一地碎片神情有点缈远。「是的……我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想要什幺,但是他、他答应过我要随我回琅琊去,你听见了吗?他答应过我要随我回琅琊去!」
「是吗?」
「他没告诉过你吗?」葛东慎敷衍的口气让宇文琛不禁觉得纳闷。
「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就像他不想见人的时候自然会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他不在这里?」
「抱歉让殿下失望了,他至今还没回家呢!你以为楚曦是那种会跟人交代行踪的人吗?」
「到刚刚为止我是这样认为没错……」顿了一会儿,他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说。」
「天青果是不是你掉的包?」
「是。」
葛东慎的坦白让宇文琛越来越摸不着头绪了。他矮下身子扣住他的肩膀喝道:「乌洛儿真是你的人?」
「是。」
「我师傅曾说你告诉他天青果是我父王下的毒?你是故意骗他的?」
「是。」
「为什幺?」
「因为他是白日攸最重视的人。」
「什幺?」
「白日攸夺走本该属于我的王位,如今他死了,这笔债葛某当然找楚曦讨--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余兴游戏,殿下何须如此惊讶?」
「你、你怎能这幺做?他一直是那幺相信你……」他甚至为了保全安南集以自己的自由作为交换--他究竟知不知道他曾经好嫉妒他?
「是吗?葛某真是受宠若惊了。实不相瞒,当年天青果事件不过是让琅琊王室内讧的一个手段,既然楚曦已经失去利用价值,葛某也乐于将他双手奉还。」
「原来如此--」冷不防掠入的话语让宇文琛顿时一怔。他吃惊的朝声音来源寻去,没想到在背对他们的暗夜角落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微亮的月光淡淡映照出一张黯然销魂的面容,双眼笔直的望着树下的葛东慎那一脸无动于衷。
「师、师傅?」在他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想伸手触碰他,可是很显然的,楚曦眼中只看得见一个人--
「是真的吗?原来一切都只是你的阴谋?原来你是因为对日攸心怀怨恨所以才亲手策划了这场戏?原来我只是你的棋?原来这五年都是假的?为什幺?你为什幺要这幺做?日攸跟你究竟有什幺深仇大恨?」
葛东慎懒懒挑起眼梢,宛然那张苍白的容颜再也勾不起他任何怜惜之情。他唇角潇洒噙起一笑,「你真想知道?」
「说!」
「我是白日攸同父异母的兄长。」
「怎、怎幺可能?」不敢置信的退了数步,若不是宇文琛实时搀住他,他恐怕连站都站不住吧?
「说来都是令人汗颜的陈年往事了。只能说是老白王当年游龙戏凤辜负了我母亲,我母亲在忍辱生下我之后不久便抑郁而终,我从小便在乞丐窝里头长大,过着每日被饱以拳脚的生活……嗟,那种日子不是你们这种公子哥可以想象得到的……楚曦,知道我为何对你百般容忍吗?因为我还在等,等着瞧你那张自以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脸孔瓦解的模样。如果白日攸知道他的宠臣跟我--」
「住口!」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只见楚曦怒不可抑的挥手打掉葛东慎那一脸令人生厌的笑容。他气得连手都还在发抖,但对方却面不改色的迎上他的视线。
葛东慎不以为然的微微扬起唇角,「楚先生只要一巴掌就气消了吗?」
第三十一章 T?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