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那时候他是逃到这里来的……

怀抱着师傅逝去的悲伤与对父亲的憎恨他孤独的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得知楚曦尚在人世的消息之后,他对父亲的恨竟像清烟瞬间消弭无痕--

他跟那个人除却血缘关系之外什幺都不是了吧?他们向来不亲,这一点打从额娘抑郁而终之后他便彻底明白了。

「殿下--」

这一声惊动了陷入回忆思潮的宇文琛,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宇文徙川的随行卫士出现在圣地路口。

「你不在我父王身旁伺候来此何事?」

「大王请殿下前往药泉。」卫士恭敬的站在原地不动似是等待他主动接近。

「父王愿意见我了?」宇文琛诧异的抬起眉毛道。

「殿下去了便知。」卫士低头让开通路,宇文琛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迈开了步伐。

秋 ※ 之 ※ 屋

一路上,他难掩好奇的张望起四周,虽说早就知道圣地的存在,可是当年司城惊雷为了保护他父王的安全,向来不准任何人接近。

如水的夜色穿梭疏林凋木意外透来一股阴森之气,遍布的灰白色泥土更让偌大的林地看上去活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冢。宇文琛试图拂去心头不愉快的异感,在尾随卫士没入一条羊肠小径之后,还不到三刻钟的时间隐约可闻潺潺水声。待出了小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清幽天地间,一泓泉水沿着裸露的山壁倾泻奔流恰巧落入底部因地形异变而浑然天成的蓄水池。宇文琛等人逐步走近,这才发觉泉水青碧异常,气味更像是长年揉合了奇花真草精华似的芳香扑鼻。

宇文徙川的营帐就搭建在药泉附近,外观看上去虽然不大,全数由雪貂皮毛堆砌而成的屋顶却令人倍感奢华。

宇文琛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让外表看起来若无其事,尽管他们是父子,但他每回见他总忍不住浑身紧绷。

一进营帐,宇文徙川的王椅正对着自己的视线。一抬头,宇文琛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经过长期病痛的折磨,那头乌黑的发早已花白失色,曾经强若钢铁的身躯如今枯瘦嶙峋--那哪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那不过是一名行将就木的暮日老人罢了。

宇文琛瞧见他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心底顿时百味杂陈。

「琛儿--」像是听见了细微的声响宇文徙川微微张开了眼睛。看见久违的儿子他虚弱一笑缓慢伸出了手,他希望宇文琛靠近,可是对方却怔怔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幺了?」宇文琛踉跄的退了几步拼命摇头想甩开眼前这难以抹灭的景象,父王的肺病不是一直都在控制中吗?怎会憔悴至此--

「你肯来,父王很高兴……」相对于宇文琛激烈的反应宇文徙川倒显得平静多了。他微微挪动身子靠在铺了羊毛毡的椅背上神态略显疲累,直到宇文琛走近轻轻覆住了手,他才抬起了眼。

「对不起……儿臣、儿臣惹父王伤心了……」低哑的嗓音压抑了多少复杂的情绪,原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可是胸口那意味不明的疼痛却骗不了人。

宇文徙川无心追究只是浅浅一笑道:「事情过去就算了,倒是春狩让琛儿受惊了。」

「父王都知道了?」

「你司城叔父都跟父王说了。父王还听说你为了一名来历不明的侍卫跟他起冲突--」见宇文琛突然静默,宇文徙川的视线狐疑的掠过那张略显阴郁的脸。

「琛儿怎幺不说话了?」

「那人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有义务保护他。」

「那人是什幺人?」

「父王真想知道吗?」

「父王希望从琛儿的口中知道。」

宇文琛稍稍退开几步,口气带了几分试探。「父王,如果楚曦还活着……您愿意让他回琅琊吗?」

「都过了这幺多年琛儿还是忘不了他?」毫无起伏的音调泛着几丝冰冷,他实在不解他的儿子因何对一名汉人如此执着?

「他是父王替儿臣找来的师傅,儿臣不可能忘。」

「父王明白你的心思,只是琛儿现在还有余力担心这些吗?」深沉的目光笔直的落在宇文琛身上,年轻的世子闻言微微一愣。

「请恕儿臣愚昧……」

「司城曾经派人送上一幅画像,据说那画上之人便是琛儿拼死相护的侍卫……若父王没认错人的话他便是楚曦对吧?楚曦确实没死,所以这才是你又回头找父王的真正原因。」

宇文琛苦笑道:「其实儿臣本来就无意再隐瞒下去……此行一来为探望父王病体,二来确实是替楚曦求情……父王,当年似乎有人故意制造楚曦死亡的假象好让琅琊内讧,儿臣也是直到最近才晓得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五年前是谁泄漏消息?究竟又是谁调包了天青果?父王,儿臣怀疑宫里出了内奸--」

「你还听不明白吗?」

「啊?」

「楚曦的生死早已无关紧要!经过春狩,父王以为你应该有深刻的体悟……琛儿,眼下三姓权势倾天足以动摇国本,你身为世子难道毫无警觉?」

「切肤之痛,岂敢忘怀。」

「很好,父王打算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式传位予你。」

「此事父王是否操之过及了?」

「琛儿,父王的身子已经不济事了,咱们必须在动乱到来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叔孙谷鹰是目前势力最为强大的贵族,父王相信依你的聪明才智绝对有办法将他的力量据为己用--」

「可是就算儿臣贵为新王,叔孙谷鹰狂妄自大谅必不会听从号令。」

「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跟叔孙氏联姻。叔孙谷鹰此人特好面子,一旦变成国丈便不好再处处对你掣肘……父王听说他的女儿今年刚好满十六,年纪与琛儿颇为匹配--」

「父王请三思!政治婚姻只会造成两个家族的不幸罢了!」母亲的例子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悔悟吗?因何最后连自己都必须沦为政治的祭品?宇文琛铁青着脸根本就无心再商议下去。

宇文徙川见他多所不愿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又听他语重心长道:「琛儿,这是你身为琅琊世子必须做出的牺牲。」

「不……肯定还有其它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