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恭候大驾。」何超然快人快语二话不说从货箱中挑了把顺眼的宝刀之后便率先出了库房。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之后,葛东慎慢条斯理喷了口烟,走过乌洛儿身边时淡淡??下了句话。「留点神儿,点到为止,此人我还有用处。」
「知道了。」微微点了头,乌洛儿放低音量主动把话接了下去。「葛爷,琅琊城内传来消息,听说宇文琛不在宫内,楚先生被软禁了。」
「是吗?」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乌洛儿恭谨地与葛东慎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再者段侯爷捎讯儿来请咱们加紧脚步,他希望内奸一案务必得赶在司城氏父子会合之前获得圆满解决。」
乌洛儿这句话终于稍微引起葛东慎的注意了。「怎么司城惊雷没过来吗?」
「出发当日虽然是一道,但司城惊雷途中忽然不知去向……」
「哈,堂堂监军在战前搞失踪这招,乌洛儿你说琅琊在玩什么把戏?」
嘴角悬浮的冰冷笑意让人望之生寒,乌洛儿猜葛东慎心里多少有底也没敢僭越发言。「葛爷,段侯爷还有句话让属下带给您。」
葛东慎吊起眼梢意兴阑珊地瞥了乌洛儿一眼,却见他表情甚为挣扎。「段侯爷请您小心楚先生。」
闻言,葛东慎不怒反笑道:「乌洛儿,我一直以为你跟楚曦私交很不错啊!」
被重重搭上肩头的同时乌洛儿急得脸都红了,「葛、葛爷,这是段侯爷让属下带的话,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只好照实禀告,但属下还是老话一句,只要葛爷随时有营救楚先生的念头,属下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
乱世之秋难得见识到这般义气,要说不为所动除非是铁石心肠。葛东慎从以前就晓得乌洛儿对楚曦印象极好,好到有时候他甚至会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只是乌洛儿打小就跟着他,他也不认为他会是韩子江那种吃里扒外的混帐。
「楚曦之事我自有分寸,记住跟何超然的比试结束之后到书轩来一趟,我有信要给段春雨,你亲自替我送去。」
乌洛儿点了头怎知才走没几步又突然折返道:「对了,属下已把仇阳的家属接到安南集好生照顾,依照您的吩咐隔离监护,仇阳还不晓得这件事呢!」
「办得好,暂时不要让他们会面等我下一步指示。唉,要不是碍着与段春雨的合作关系又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呵呵,对付叛徒,我向来都只有一种作法。」
唇边吞吐的云雾蒙蒙遮去了视线,乌洛儿???扔α松?,在想起楚曦之际蓦地感到一阵心惊。
秋 ※ 之 ※ 屋
几经犹豫之后宇文琛的脚步还是来到了城西的舍青酒肆,张望着门外染雪飘扬的旗帜,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亦是同样,不知何去何从……
一进门瞧见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熟悉的背影,他撇下热心招呼的掌柜兀自走了过去。
一言不发在他面前坐下,对方抚着须替他倒了碗酒,沉默就像是场拉锯战,他们都在等谁先开口。
仰头干了酒,宇文琛举袖抹去嘴角酒渍,动作粗鲁至极似是恨不得连同内心的浮躁也给一并抹去。「叔父,你这是公然抗命啊!」
空碗掷桌有声,须发半白的长者却连眼皮子也没眨一下。「陛下可治老臣一个督军失职的罪,但在这之前,老臣有些肺腑之言希望陛下能听进去。」
「哼哼,叔父的肺腑之言就非得约在这种地方说不可?」宇文琛冷冷一笑,随手把玩着空碗。
「会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也是情非得已,老臣不想这件事被第三者知情。」
「听梓潼说叔父想替我引见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宇文琛眼神微微一凛,司城惊雷却不为所动仅是按住打旋的空碗又替他倒满了酒。
「这个人陛下迟早会见到的,言归正传,陛下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老臣想说什么吗?」
「唔…我知道叔父对某个人有成见,不单是叔父,就连父王以前还在世的时候也容不下他……可是叔父…他是个很能干的人,若没有他整顿吏治,当今政风何以清明至此?若没有他从旁出谋划策,琅琊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夺下叔孙谷鹰的兵权--」
「陛下……」司城惊雷皱起了眉头,即便宇文琛所说的是事实,可明知对方包藏祸心,他又怎能坐视不理?然而对上那般固执的刚烈性子,他不禁头疼了。
「叔父,请恕我把丑话讲在前头,我不想象父王一样拘限在胡汉之见,只要是人才我都想把他留在身边,所以关于他的事请您不要再过问了。」
「就算他通敌叛国也无妨?」
「叔父可有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我以为梓潼都转告陛下了,他跟段春雨秘谋造反一事--」
宇文琛的视线落在八分满的酒碗上,他沉吟了一会儿淡淡说道:「那件事是我让他去做的……要不这样怎能揪出段春雨的狐狸尾巴呢?」
「陛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司城惊雷愣了愣显然相当意外宇文琛的翻案,虽然口气听上去不像作假,可是这戏也未免演得太逼真了?为了取信段春雨,还真的纵虎归山让叔孙谷鹰逃回了关外去,这下可好了,这一场草原势力争夺战看来是势不可免了。
「就算事实真如陛下所言,老臣还是希望陛下不要太感情用事,再怎么说只要是人都有丑陋的一面,这句话陛下在见过那个人之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叔父大费周章把我引来这里究竟为的是--」
「你想见的人如今就在二楼房内,咱们上去吧!」
步上阶梯之时,宇文琛暗自捏紧了拳头。不知何故,他总觉得这一见似乎会让他再也无回头之路。
对于某些呼之欲出的真相他不懂人们因何穷追不舍,有时候他甚至认为,活在谎言中要来得快乐多了。
秋 ※ 之 ※ 屋
早上跟乌洛儿过招出了一身汗,到了傍晚何超然也没去找葛东慎继续之前的话题反倒改道往云七的屋子走去。
他本来就是个直肠子的人,但在江湖打滚多年,再怎么说也算是明白事理的汉子。基于多年的兄弟之情,他认为在跟葛东慎揭发那件天大的秘密之前,他必须先找云七谈一谈。
怎知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细碎的交谈声,他心里一时好奇,蹑步朝窗边凑近了去。
「请特使代为转告侯爷,就说在下会按他的吩咐去办--」
未等双方结束话题,何超然当下想也不想踢门闯了进去。「大哥,今儿个您可得把话给兄弟说明白了!什么侯爷?您又要按他的吩咐去办什么事?」
「老弟你、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在外头待多久了?」
「没多久,不过不该听见的恰恰一句也没错过!」何超然气愤望着窜出窗外追之不及的黑影啐了一口,回头迎上云七那双故做若无其事的眼神,他只觉得恶心。没想到自己对他推心置腹到头来反而成为帮凶,真是枉做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