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宇文琛闻言不禁失笑道:「太傅这番说辞可教本王想破头也参不透啊!」

见他故意装傻,楚曦也不再客气索性把话挑明了道:「好端端的因何突然要拆掉东苑那座阁楼?」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心隐约又窜出了几点火星。宇文琛扬唇淡淡一笑,故做无所谓地迎上对方疑惑的视线。「本王还以为是什幺要事让太傅这般心焦如焚,原来不过尔尔……」

捕捉到对方嘴角残留的一丝嘲讽,楚曦微微拧起了眉头。「依王所见,什幺才算得上是要事?」

「太傅可知前几天东苑那座废楼摔了根梁柱差点砸伤宫女?」

「微臣不知情……」心虚避开了宇文琛质问的视线,但对方并不愿善罢干休。

「是啊!因为太傅当时根本就不在宫内,又怎会知情呢?」

「王到底想对微臣说什幺?」楚曦闭上双眼活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然而他的消极,却让宇文琛胸口那把无名火越烧越猛烈。

「本王只是想对太傅分析事实罢了!虽说此等小事轮不到本王来操心,不过既然有人上报陈情,本王自然也就准奏了。本王以为与其徒留一座毫无价值的建筑物来威胁无辜的人命,倒不然铲了它求得心里安实太平,不知太傅可赞同这种作法?」

「再怎幺说它都曾经是这王宫的一部份,倘若真担心它带来危险,找几个工匠修好它不就得了?」

「本王认为无此必要,更何况本王初登大宝亟需稳定民心,本王不想城内留下太多前朝遗迹又有何不妥?」

「为什幺、为什幺经过这幺多年之后才开始在意它的存在?若是、若是--」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宁可他明讲也不愿他拿这种方式来报复他……他的国家、他的亲人都让他们夺走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什幺就连这样一个可以让他稍微喘口气的地方都不肯留给他?

抗议也似的沉默蜇疼了有心人,长久得不到响应的倾慕,更足以让人陷入疯狂的嫉妒。宇文琛趋前拉开了楚曦??住脸的手,他的声音,是山雨欲来的平静。

「若是什幺?太傅感到不满吗?本王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太傅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太傅老爱往那儿跑!因为本王不喜欢多余的事物总霸占住自己的师父!这些话还需要本王一一说出来吗?敢问太傅这几天都上哪儿去了?」

楚曦发觉自己的呼吸渐生急促,起初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忿忿迎上宇文琛那双玩味的视线,他想把手抽回来但宇文琛横竖就是不让。「微臣不是犯人,上哪儿还非得事事报备不可吗?」

没等到宇文琛吭声,一旁的梓瞳却因看不下去而抢先发难道:「大胆!楚太傅,请注意你的措辞,这是你身为人臣应有的态度吗?」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相对于他的义愤填膺,宇文琛竟厉声喝住了自己。梓潼难耐激动张口欲言,未料却遭到宇文琛一记白眼警告。

「再不闭嘴你就给本王滚出去!」

宇文主仆之间的争执楚曦一径充耳未闻,眼见尘埃落地,他只觉得心灰意冷,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沮丧。「微臣此行已经得到答案了,感激王宽宏大量不与微臣一般见识,微臣这就告退了。」

「慢!太傅欲往何方?」忘了拿捏自己的力道,宇文琛一时忘形竟将楚曦的手腕掐出了红痕。

「怎幺,王现在连微臣也放心不下了吗?」彷佛事不关己,楚曦的视线凉凉地落在发红的腕上,见宇文琛紧张万分,他回话之时仍不免多了几分自嘲。

宇文琛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是,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既然如此,请王松手,微臣想回太曦院了。」

过于冷淡的容颜着实让宇文琛十分介意,只听他连忙改了语气,似乎还期盼事情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师父,其实我刚刚--」

无心再去顾及他的心情,楚曦显然已经心力交瘁。一旦决定与对方划清界线,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比刀剑还要伤人。「王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身后那位公子不是才提醒过吗?君臣之礼,不可轻慢,微臣更是须臾片刻不敢逾越本分,还请王成全--」

「你!」此话一撂,教宇文琛讪讪松开了手。只见楚曦福身一拜之后,便二话不说离开了御书殿。

梓潼一路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口气仍难掩悻然道:「就算楚太傅跟王以师徒相称,但他怎能拿这种态度对王?」

话语乍落,一片火辣的痛觉竟冷不防甩了过来。梓潼不明所以抚上红肿的脸颊,耳边却听宇文琛冷冷道:

「不要以为你得宠就可以妄加议论,我跟他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多嘴!」

「王……」

「滚!去办好我交代的事!我要知道段春雨究竟跟他谈了什幺!」

再次寂静下来的空间,宇文琛听见了自己狼狈的呼吸声。

扶案坐了下来,他抚着额头眼眶直感到一阵酸涩。久久,他竟无法平息内心的愤怒。

边城荒月?第四十八回

一整天下来,案上的奏章依然堆积如山毫无进展。宇文琛像是心烦意乱,坐了又起,起了又坐,片刻不得安宁。

入夜之后,在旁伺候的内侍不敢随便开口打扰,只管留意着烛火的动静随时更换,以免蒙受无妄之灾。

肃静的御书殿内,连行走的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让宫人撤去了完全未动过的晚膳,宇文琛满怀心事,凭窗眺望起细雪纷飞的景色。

皎白的冰晶自宫檐滑落,细微的声响惊不动一次眼波流转,无垠的枯寂之感呼应着胸口窒闷的情绪,他脑中塞得满满的,全是楚曦今早无言离去的画面。

他不否认他拆云水阁是别有居心,原以为自己宽宏大量,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起来。

打从相识至今,像今日这般严重的冲突还是第一次,宇文琛后悔没能控制好脾气的同时,心里竟也忍不住埋怨起对方的不近人情。

他不怪楚曦拒绝他,他只是没有办法忍受他的刻意漠视。他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但到目前为止,三番两次闪烁其辞消极回避的人并不是他。

撇开东苑废墟、撇开白日攸,他可晓得父王晏驾了?他可晓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陪伴跟安慰而不是无谓的对立?心乱如麻之际,宇文琛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太曦院宫门底下--

沿途,他十分低调地要遇上的侍卫免去参拜之礼,待问出楚曦的所在位置,他当下毫不犹豫催快脚步朝目的地寻去。

来到寝殿,静悄悄的四周让他以为踏进了座空城,太曦院的宫人、内侍们像是体恤主人心情欠佳纷纷有志一同识相回避。宇文琛默默站在外头好生换了口气之后,才轻手轻脚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瞥见楚曦的身影从内室稍闪而过他纳闷跟上前去,怎知,冷不防呈现眼前的景象,竟活脱像是要出远门的阵仗。

「太傅是要上哪儿去?」

突然开口说话的宇文琛着实把正在专心打点行装的楚曦给吓了一跳,只是,主人抬头看了访客一眼也没说什幺,便又背过身去继续方才未完的动作。

「本王这幺大一个人杵在这儿,敢情太傅没瞧见吗?」被刻意忽略的恶感让宇文琛不觉火气窜升,一路上心心念念的愧疚在对方无意激怒之下,显然当场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