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 / 1)

逃源诡事 廖青山 10473 字 1个月前

佳偶

晨钟响,城门开,西源陆陆续续有往来的人,如往常一般。

李执昨夜睡得不好,义庄之事太过于蹊跷,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揉了揉眉间,服下一粒玄胡丸。简单洗漱下便匆匆出了门。

“师父,师父!”

还未走出县署大门,李执回头,看到了朱小八一脸兴奋,一瘸一拐朝他走来。

“小八,我不是你的师父,以后不要再这么叫我了。”

小八已经走到了李执跟前,脸上根本藏不住情绪。

“师父对我和我娘有恩,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师父,师父说啥我做啥!”

“那你别叫我师父。”

小八脸立马垮了下来,像是要哭了一般。

“那不行…”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又回到那副兴奋的表情。

“师父这么说,不就是承认是我师父了嘛!”

李执扶额,明明吃了玄胡丸,怎么又开始头疼了。

“小八,你虽未及弱冠,但若是在县署做事,不可老这般孩子心性。”

听到李执这么说,小八更高兴了,这不就是师父在教导徒弟嘛!

“是!师父!”

小八凑前了些,小声说道: “我这些天晚上当值,牢里那名犯人实在吓人!”

瞥了一眼李执的表情, “师父,您可知那犯人是什么来头…?”

李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谁?”

“就是在最里间牢房里的那名面上有爪印,满面虬髯的汉子。”

尉迟骁,李执心中暗忖。西源北处二百里地有一雁栖山,山上有一群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的山匪。至今不知道头领是何人,只知道尉迟骁是山匪之一。

凶相毕露,也难怪小八会害怕。看来还是先别让小八知道为好。

思至此,李执只是正色道: “你只管看好牢房,其余无需多问。”

“是!师父!”

“师父,慢走!”

听着这一声声师父,李执心中叹气,怎么说都没用。当年就不该留下小八当个牢子!

不过…尉迟骁入狱已半月有余,为何洪大人至今未发落此人?

来不及细想,李执走出了县署大门。

身后小八看着李执的背影,有话还想说,嗫嚅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回想昨日之事,究竟是何人在偷盗尸体?目的又是为何?昨日跟踪他的人是否就是偷盗尸体的人?李执走在南街上,正思索着,就看到了远处城门,兵丁正在查看来往之人的通关文牒和马车上的货物,便有了想法。

西源地理位置较为特殊,正处在太渊山中间的一处平地,只有东西向两处城门,南北则为连绵山峦,太渊山地势险峻,是极好的天然屏障。

李执依次来到东、西两处城门,询问守门士卒近日有何异常,都不得答案。

“那近日是否有可疑之人运输大件货物出入西源?”

西门的一个守门士卒轻笑一声,指着刚进入城门的马车、驼队。

“李捕快要是觉得咱怠惰因循,大可自己来查。”

“闪开——闪开——”

快马未至,就闻声。城门的来往的路人迅速拉着马匹、骆驼向两侧靠,唯恐被快马冲撞。

急促的马蹄声响,军队快马引着几辆马车朝东城门飞驰而去,马车上空无一物。

“呐,这半月只有兵马往返较多,也时常拉着粮草出入。”

李执看着远去的快马,听到守门士卒如此一说,想到了昨日看到马车上盖着布的货物。

只有军队出入城门是不会查的。

“啊——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微胖男人,大叫着冲了过来,拿着手上的枝条,乱抽在了守城士卒和李执身上。

士卒一个用力,将男人推到在地。

“你这疯子,一次两次不知道好歹,欠揍了是吧!”

话毕,几个士卒围了上来,一顿拳打脚踢,

疯子也不挣扎,蜷着身体。

“啊——啊——!”

“嘿嘿!都得死!都得死!!”

“啊——去死!去死!”

疯子时而傻笑,时而语无伦次大喊着。

士卒散开,疯子躺在地上嘿嘿的笑着,脸上混着血和土,看不清样貌。

“来,把这人丢出城门外!”

士卒们便准备上前架起疯子,疯子听到这句话,立马跳了起来,乱挥舞着手臂。

“我不去!不去!”

“好多死人啊哈啊哈哈!我不去!”

只见疯子又大笑大叫着往县内跑去。

和李执对话的士卒摊了摊手, “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李捕头不如多注意注意这人。”

再回到阴山林,李执观察着土面,除了马蹄印,还有车辙,不过看着像新的。

等走到义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着黑衣的随从在马车前头拉着缰绳。

李执疑心顿起,尸体去向成谜,大白天又有人探访义庄,并不像是巧合。

黑衣随从也显然看到了李执,但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两人都看着对方,李执注意到对方身上配有剑,是个习武之人。

“李捕快。”

一道男声响起,李执转头,看到身着青衣的公子从义庄内走出,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执。

“敢问阁下?”

“在下贺少风,忝为天马巷福盛货栈的东家。”

天马巷确实有一货栈,但自己从未有印象见过此人。贺少风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言道: “货栈刚易主,在下也是初到西源,李捕头觉着面生倒也正常。”

李执也不含糊, “贺东家如何会识得我?”

贺少风笑了笑, “在下现住在西源酒家,昨日在酒家…有幸见了李捕快一面。”

“那贺东家出现在这偏远之地,所为何事?”

“寻人。”

在义庄寻人?

“寻一个死人。”贺少风一步步走近, “但现在看来,是找不着了。”

李执的视线跟着贺少风, “李捕快又为何会来这儿呢?”

“寻人。”

贺少风闻言,笑出了声。

“这义庄内连个死人都没有,更别说活人了。”

黑衣随从下了马,准备将贺少风扶上马车,贺少风不着急。

李执盯着随从。

“这是在下的随从,名叫阿绰,李捕头也知现今世道不太平,我们这些往来做生意的人,后面得多有麻烦李捕头了。”

阿绰闻言,朝李执双手抱拳作了个揖。然后将贺少风扶上马车。

“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李捕快,幸会。”

贺少风不再看李执,进了马车。阿绰也上了车,抽动缰绳。

“驾!”

李执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车辙只有只有贺少风这辆的新痕。那这六具尸体是如何运走的呢?如果是背在马上,未免也太招摇了,再说尸体都已僵化,并非易事。

除非…尸体还在这附近。李执冒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不自觉的原地环视了一圈,放眼望去皆是阴山林。

已过晌午,例行问了下县署看守差人的事务,又问了洪大人去向。李执便匆匆忙忙穿过天井,一名驿卒与他擦肩而过,腰间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来到三堂西侧一处厢房,简单的通报之后被叫了进去。

房内布置简单,两边设有交椅和高几,再往里走去,便是几排书架,还有一长形书桌,书桌右侧挂有一鸟笼。一男子正坐在书桌前伏案写字,看着年近四旬,唇方口正,面白须长。

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烧纸焦糊味。

李执拱手作揖: “大人,小人有一事相报。”

洪升雷并未停下手上动作,头也未抬,只道: “但说无妨。”

“小人这两日发现阴山林义庄内的六具尸体皆不翼而飞,应是被人偷盗。小人猜测尸体应该还在阴山林一带。”

李执顿了顿。

“特此向大人禀报,准许小人带人搜查阴山林。”

李执低着头静静地等着洪升雷发话。

洪升雷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抬头,道: “不过是几具无名尸,李捕快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小人唯恐事有蹊跷——”

“李捕快。”

洪升雷放下了笔,走至李执跟前,将他扶起。

“明日便是十五,西源这两日定是人多热闹,怕是多有麻烦之事,李捕快还是多劳心于县内治安。”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李执看着洪升雷面上尽显忧心,也知不可再多言。

“是,大人。”

“李捕快也算是西源县署的老人了吧?”

“禀大人,小人在西源县署当差已有十年。”

“十年了还是个捕快,李捕快可有不甘?”

“小人不敢。能在县署谋得份差事,小人就已知足。”

洪升雷将手背在了身后,踱步到窗旁,看着窗外。

是不敢还是不想呢?虽然在公事上从不出头,但他可是知道李执有几分能耐。如此隐忍的人,如果不能为己用,必会埋下祸端。

“捕头之位空缺已久。李捕快只需保证这两日西源不出岔子。十五之后你便是李捕头了。”

李执没想到是如此结果,但还是拱手作揖: “多谢大人。”

“若无其他公事,便忙去吧。”

“是,大人。”李执正准备退出书房。

“李捕快。”

洪升雷看向李执,语重心长。

“方才你所言之事,切勿外传,现正是边防不安宁之时,莫再让百姓人心惶惶。”

看着李执离去之后,洪升雷就收起了那副恳切神色,此时他面无表情,看不穿是何想法。

他回到书桌前执笔,在纸上又写了些话语,然后撕下纸条,卷成指甲盖般大小,又从鸟笼中将信鸽取出,把纸条放入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筒,接着抱着信鸽走出了厢房。

三堂后面就是后花园,保留了之前的假山、亭阁和花草树木。洪升雷见四周无人后,将信鸽放飞。

信鸽扑楞了下翅膀,就朝着北方飞去。

“咳,咳,咳。”

洪升雷回头,只见黄秋云站在后花园的拱门处,不知道刚刚有没有看到传信一幕。

但他也只是一笑, “夫人也是来赏秋色的吗?”

花园内树已初显凋敝,但菊花开的正好。

黄秋云本就脸色恹恹,看着洪升雷站在花丛中还施以微笑,她眼底尽是怨色。

她朝花丛中走去,站在了洪升雷身旁,垂下了手臂,轻轻抚摸着花瓣。

“爹爹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菊花了,凌霜自行,不趋炎势。”

“哦?”

洪升雷弯腰,轻轻一折,便摘下了一朵菊花。

“花就是花,折了便也只是供人玩赏罢了。”

他牵起了黄秋云的手,将这支菊花放在了她的手心。

“夫人若是喜欢,我便叫人放几盆在屋内。”

黄秋云看着洪升雷,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眼中一丝生气都无了。

“不必了,花开于此,就让它败于此。”

看着黄秋云这副模样,洪升雷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

“同林鸟都会各自飞。若不是我,夫人也未必能看的着今年的菊花了。”

他伸出手,环住了黄秋云,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话毕,他便搂着黄秋云往内院走去。

“这两日天寒,夫人还是在屋内好生歇息,莫再受凉了。”

黄秋云就像失了魂魄一般,顺从地跟着洪升雷,心如死灰。

两人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支菊花从她垂下的手中滑落,孤单的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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