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脖颈突起淡青色的脉络,下颌线条绷得要断了似的,他把玻璃管狠狠摔到地上,义肢踏上去碾得粉碎!
他被愤怒与悲怆逼得浑身发抖,声音却冷酷到可怕:“我不会放过你的,今晚你也别放过我,看看明早谁能走出这道门!”
说完,白翎一脚踹锁了门。
我与我毁灭的故国……
今晚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掉马
小机器人被关在外面, 心急如焚。
完蛋了,100%超浓缩的信息素提取液,就算机械小鸟的仿生胃系统再强, 也会被腐蚀的。
AI惊恐地想象着那画面小鸟肚子里的水箱穿孔, 各种乌七八糟的溶液顺着义肢流下来。这鸟还特别虎,说不定?会拿螺丝刀把自己撬开,拽出透明的肠道结构, 当着主人?的面把水灌进仿生肠子里, 面无表情地进行清洁。
这, 这也太……
太惹主人?兴奋了!
不行,它必须提醒主人?, 一定?要对机械小鸟的塑料肠子温柔点, 那东西万一漏了很难配到合适型号的。
AI病急乱投医, 把钳子小手换成钻头?手,嗡嗡嗡嗡,在门上钻了个针眼大的孔,凑上去摄像头?
正好和人?鱼森绿的瞳对视,冰冷而警告。
明知?道主人?看不见, 小机器人?还是背后电流一麻,讪讪又?乖巧地走开,不敢再打扰。
世人?都道伊苏帕莱索刚愎冷血,郁沉也确实如此。
他的那种冷血,是制度运行不出分毫查错式的冰冷。他对外如此,对自己也是严格执行, 连易感?期和繁殖期这种世俗默认alpha能放肆的时候, 都严格控制。
然而现?在,他那些云淡风轻统统化为乌有, 几乎在白翎面前?失去分寸。
“赌气乱吃东西。”郁沉滚了滚喉结,嗓音沉下来,不自觉地动了怒,“那是半年的量,根本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是么?”白翎语气轻快,有些飘忽。
“我会联系医生过来给你催吐,你待在这里不要动。”郁沉摸索到终端,准备向自己的私人?医院拨出电话。
“之后呢?”白翎问。
“好好休息。”
“然后就此结束,是吗。”白翎笑了一声?,音尾下坠,仿佛看透什么,“果然是这样。”
郁沉不禁追问:“哪样?”
白翎由激烈恢复平静,语调像心死一般,“算了。”
算了。这两个字仿佛释然了,却瞬间?让郁沉提紧了心脏,眼底浮起森森波澜。
傍晚时分光线昏暗,屋内弥漫着沉默,一阵风将落地窗吹开,高?楼的大风从?两人?之间?激烈而无声?地穿过。
白翎茫然地看去,翻涌的窗帘如波涛大海,汹涌翻腾,男人?的金色长发随风飞舞,宛如流金岁月,一去不复返。
他忽然感?觉很疲惫。
仿佛一切情绪都在这片沉默中烧光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地灰烬。
白翎本来想?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可回想?一下,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没?有近到那种可以?掏心至肺的程度。郁沉对他的好,不过是在雨天善待一只流浪狗,在窗台喂一只鸟,是萍水相?逢的恩惠,随时可以?抽身的关系。
何况他从?一开始认识他,就当面说过要杀伊苏帕莱索。
郁沉没?有苛责他,反而还三番五次给他提供帮助,早已仁至义尽。而他呢?只不过在这里吃了几顿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敢找对方发脾气。
算了,到此为止吧。
到这里,就还能算善终。
“……提取液是我自己喝的,我自己负责,不用你负责……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照顾,我会还你……”
郁沉听完,差点捏碎手里的终端,深呼吸换气:“你还,拿什么还?”
放在别人?家里被宠着护着的年纪,他已经伶仃一人?。不论是受伤还是生病,情绪都冷淡得要命,简简单单一句“习惯了”就能概括一切。
这次也是,破破烂烂地跑过来。义肢是烂的,心也是碎的。
白翎自语一般:“我还有一条命,总能还清的。”
“不用还。”咔嚓,终端屏幕已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行,我得还的……”声?音接近呓语,喝下胃里的浓缩液不出意外地烧了起来,白翎觉得嘴巴里很干,开口时声?音都干涩发哑:
“不还,又?要记好久。你发的牛奶,我都记了很久……”
有多?久呢?久到他前?世活到四十?来岁,撑着拐杖路过商店橱窗时,看见旧国营牛奶厂的广告,依旧不敢多?看一眼。
曾经他不懂这种莫名的回避与哀伤是什么。
直到某天,他从?垃圾堆里扒出一本别人?扔掉的旧书,掉了封皮的扉页写着书名,《童年的许诺》。里面有一段被波浪线划出的话:
[直到今天,在我四十?多?岁时才终于开始理解。年纪尚小就获得如此深沉的爱,也许真不是件好事,简直像从?小沾染的恶习。这让你以?为,这种爱别处也有,在哪里还会遇到,便会一直寻觅、期望、等?待。这种爱让我们余生都食不甘味……让我们一次次回到母亲的坟前?,像受伤的狗一样哀嚎……]
再也没?有那种爱,再也没?有无私的牛奶……帝国已死,广场上的雕塑,也不过是母亲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