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越还是只看着他,不动弹。

唐怜歪了一下头,像是感到奇怪的小动物,一缕发丝在他的脸侧微晃,晃过了他鬓角别着的一朵纯白绒花。

宫越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他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好的,嫂子。”

在唐怜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很快大厅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

大面积的黑布和白布垂挂在墙面、柱子和窗台上,营造出了庄严肃穆的氛围。

吃饭的长桌披上白布,变成了供桌。

宫御的证件照被制作成黑白遗像,摆放在供桌的正中央,黑底白字的牌位放于遗像下方,牌位上书写着宫御的名字和他的生卒年月。

插着线香的香炉、两根被点燃的白蜡放在了遗像前,散发出了袅袅的香烛味。

两盘摆放着糕点、水果的盘子一左一右摆在了供桌上,供桌四周摆放着黄白色调的花圈。

水晶棺被摆放在了灵堂上的正中央,棺内静静放着一件银色军装。水晶棺的四周被鲜花簇拥,看起来生机勃勃又冷清寂寥。

棺材旁放着铜盆和蒲团蒲团是副官现找的一个软垫。

“夫人,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副官询问道。

门铃声响起,唐怜闻言道:“正好,我买的东西到了,麻烦秦副官帮我拿一下。”

星际时代的快递十分便利,副官打开门,拿起了门口一个快递包裹。

他拆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箱纸币?

在习惯使用虚拟货币的星际时代,纸质货币极为罕见,一般只有收藏爱好者会去收集很久以前联邦发行过的纸质货币,而唐怜买来的这箱纸币却不属于联邦发行过的任何一种纸质货币,上面甚至印着“天地通用银行”发行。

以副官星际通用史满分的成绩,他很确信星际历史上没有这样一个银行存在,因此他有些担心夫人是不是被骗了,“夫人,这是……?”

“这是冥币,死人钱。”唐怜看着另外三人都迷茫的视线,他耐心解释道:“这是专门烧给逝者的钱,在我了解的古老的丧葬文化里,人死后的世界也是需要钱的,需要生者将这些纸钱烧到另外一个世界。”

副官很快接受了这个观念,他有些咂舌地看着这种专门为死人准备的纸钱,虚假又精美、真实又荒谬。

就像夫人布置的灵堂一样,一个能让灵魂栖息的地方?

副官抬起头,环顾四周,倒真的从肃穆庄严的黑白帷幔、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火焰向上烛泪向下的蜡烛中品出了一种奇异的安宁。

唐怜取出了一沓冥币,静静走向了香炉,他的背挺很直,背影又极为清瘦。

同样瘦削修长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两指夹着一张纸币,放在了烛火上。

火舌瞬间舔舐上了纸钱,唐怜弯下腰,缓缓将这张纸钱放进了铜盆里。

四下的烛火簇拥,香炉中的线香无声掉落了一节香灰后,继续任凭火焰吞噬身体散发出了浅淡的香气。

唐怜垂着眼,火光倒映在黑眸里,巨大的哀痛像是在燃烧着他的灵魂。

线香与omega的信息素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火焰吞噬纸钱,一张接着一张,一沓接着一沓。

唐怜忽然轻声道:“我也知道这种东西可能没有什么用,人死了就是死了,我不管再怎么做,他也看不见了,可是……”

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从眼眶滑落,滴溅在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铜盆里,唐怜的声音轻到低不可闻,“可是如果我让自己累到了极致,一整天都忙个不停的时候,是不是就没空去想他了?”

灵堂一时间安静异常,半晌,副官才道:“夫人作为少将的法定伴侣,是最有资格在公众平台上公布少将死讯的人选,不过届时夫人可能会收到源源不断的外界消息,如果夫人的心力难以面对这一切的话,我可以帮忙负责打理夫人的社交账号。”

其实副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少将的死讯越是轰轰烈烈地扩散出去,对少将假死任务的完成就越有利。

因为这一次的行动涉及到了对联邦叛徒的清理,只是联邦还未找到确切的证据,如果能拥有一定外界的舆论助力,更有利展开这次的叛徒搜寻行动。

在副官的心目中,夫人对少将的痴情、以及夫人和少将生离死别的悲剧色彩,应该有助于舆论的发酵。

只是不知道真相的夫人恐怕难以做到这种程度… 棢 站 : ?? ?? ?? . ? ?? ? ?? . ? y ?? …

宫越闻言说:“我也可以帮嫂子处理这些事情。”

宋柏雪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做好了陪伴唐怜度过漫漫长夜的准备。

所有人都注视着唐怜。

唐怜摇了摇头,“不,我身为宫御的妻子怎么能做逃兵?他死了,不止我一个人伤心,他的兄弟、父母、战友,还有整个联邦,都会为这个消息感到悲痛。”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这些东西看似是给死者准备,实际上寄托的却是生者的哀思。”唐怜神情悲悯,语气坚定道:“我想要和大家一起完成哀悼他的仪式。”

他打开了光脑的拍摄模式,拍下了手中的纸钱。

照片上的纸钱被火光吞噬,背景是灵堂一角,依稀能看到水晶棺中摆放着的银色军装。

而后,唐怜登陆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发布了这张照片,配文:

“吾夫宫御因公殉职,于星历年355年8月30日逝世,终年24岁。灵堂设于家中,特此讣闻。

纸钱燃尽相思意,一缕青烟寄哀思。”

发完后,唐怜关掉了光脑,他拿起手中的纸钱递向在场众人,“你们要来试试吗?”

宫越怔了一下,他从唐怜手中接过那一沓纸钱。

“书上说,烧的时候可以在内心说,‘我给你送钱来了’。”

“你最近过得好吗?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很想你。”

宫越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纸钱放进了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