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比赛开始六个小时,包括太空女鬼队在内，所有选手都一无所获。
赛场平静得让人有些犯困。
观众席上一半的人都睡了过去。
有人问：“开场这么久，信标的影子都没见过,究竟长什么样？”
“是个双锥体形态的通讯器，选手激活信标后,它会垂直向天空发射光束。”
“总之只要有人找到信标，我们马上就能看见的,非常明显。”
大部分队员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整片湿地被黑暗覆盖,夜色降临,半决赛第一天就这样结束。
观众屁股都坐麻了，这时候也离开了VIP观赛席位,来到星舰上方的餐厅,稍作休息。
餐厅遍布讨论的声音。
尹子航：“这四个信标究竟藏在哪里了,别说选手了，观众席都没人找到。小墨,你有没有信标位置的一手消息？”
柏墨机械地吃完饭，安静擦嘴,一言不发，在尹子航锲而不舍的追问下才勉强开口。
“放置信标的人在星舰内监狱锁着，比赛结束之前不会放出来。”
尹子航：“……”那真是非常保密了。
尹子航找了半天话题,柏墨都爱搭不理，最后他终于想起一个话题，柏墨肯定感兴趣。
他举起一根手指：“白颖！”
柏墨动作微顿，转过头：“她怎么了？”
果然！
之前图兰提斯友谊赛，尹子航发现那位体质F同学竟然参赛了，特地给柏墨打过电话，当时他少有地在柏墨身上察觉到一点“着急”的情绪。
柏墨看上去对体质F同学的情况异常在意。
尹子航托着下巴道：“你是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半决赛确实容易受伤。
而且看海选赛就知道,体质F同学对自己的体质没什么数，老是喜欢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非常爱找刺激。
尹子航认为，柏墨肯定是担心体质F同学决赛未进，中道崩殂，那恒我就没有机师了，所以特地来观战。
但他猜错了。
柏墨缓缓摇头：“我担心她的精神力。”
“她的精神力有什么好担心的？”
尹子航挠头。
虽然他对解锁者了解不多，但白颖当初可是开着知觉机甲，面对星盗一打三毫不逊色。
精神力S，这个世界上精神状态比她稳定的人应该不多了。
尹子航皱起眉头：“难道她驾驶恒我的时候，留下了精神力后遗症？”
“应该不是，”柏墨虽然否认了，但语气也拿不太准，她继续道，“我们分析过白颖的精神力数据，发现她在和星盗对峙的时候，曾经有过异常的精神力波动。”
柏墨私下和白颖联络过，询问她这道波动是怎么回事，但白颖解释那是因为恒我特殊的共鸣模式。
柏墨虽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白颖每周会来柏氏工业的内部医疗舱做一次全面的精神力测试。”
“结果呢？”
柏墨的面色变得有些纠结，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一直都在正常水平，而且她的精神力还在不停上升。”
“她的精神力一开始因为疲劳，测出来是S，后来逐渐上涨到S+，但上升幅度并没有减小。”
“上升幅度没减小……你的意思是，继续这样下去，她的精神力还能上升到SS？”
“甚至到SSS。”
尹子航嘴巴张得像能塞进一个鸡蛋。
SSS！
星际上一个精神力能达到SSS的人，可是西尔维娅斯托姆，他们图兰提斯战术学院的创始人，一级指挥官！
她在攸关人类生死的塔恩泽大战中，以少胜多，毁灭虫巢，最后和虫母同归于尽。
自西尔维娅之后，星际再没有出过第二个精神力SSS的元帅，如果白颖真的能达到精神力SSS，那，那岂不是……等下，既然精神力这么高，那为什么要担心？
尹子航一脸茫然：“你总不可能是担心她精神力太高了吧？”
柏墨叹气：“不是担心太高。”
“那是？”
“和你没关系。”
尹子航：“……”
要是没关系一开始就别说啊，这告诉他一半是想憋死他吗！
他只是想知道星际是不是会再出一个西尔维娅元帅啊！
但这之后，任凭尹子航如何软磨硬泡，柏墨愣是一个字也没再透露，尹子航只能气呼呼回房睡觉去了。
空无一人的观众舱内，柏墨手扶着透明的舱壁，向下望去。
解锁者的曙光T4正在一处非常隐蔽的地点，显然那里是她所寻找的物资点。
病弱的机师扶着酸痛的腰，摇摇晃晃缩进物资点，应该是去拿食物了。
【滴——】
光脑响起声音，柏工的医疗舱对白颖的数据分析结束，他们打来报告。
医疗舱的人员语气紧急。
“柏小姐，我们再次确认了解锁者的数据，海选赛后，她的精神力的确多次出现异常波动，进入了和驾驶恒我时类似的‘失控’状态。”
“而今天下午三点比赛开始前，她曾出现一次短暂失控。”
“请您务必注意，失控状态虽然能提升洞察力，但会屏蔽人类的情绪接口。”
医疗技术人员手心冒汗：“这，这代表解锁者会失去人类社会所学到的一切情感色彩，只凭借本能行动。”
夜色遮盖了整片赛场，湿地提前驱散了动物种群，这里没有任何鸟叫或虫鸣，只有篝火的噼啪声。
赛场蔓延出无尽的阴影。
那名病弱的机师此刻正在和队友有说有笑，并没有任何异常。
柏墨沉思片刻，挂断了通讯。
技术员说，她在失控状态会遵循本性行动。
可解锁者的本性……是什么呢？
……
陶影爬下机甲，来到物资点，谨慎地将食物带回机甲上。
南卦小口啜
饮营养液。
林别歌看了眼物资里的食物，都是滞销口味，随后开始哀嚎联赛方抠门。
几人填饱肚子，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虽然根据陶影的观察，其它选手几乎都休息了，有人发动袭击的概率很小，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有人守夜。
南卦举手：“我的睡眠时间七个小时左右，我先守吧！”
林别歌：“呃，我经常一觉睡到天亮，雷打不醒的，要不我先守？我熬不住的时候再叫你们好了。”
望风点在她们的物资点附近的巨树顶部。
凌晨三点，林别歌开始眼皮打架。
本着撑不住了就别硬撑的思想，林别歌跳下树冠找南卦换班。
南卦刚守了五分钟，陶影的机甲也跳上树冠。
曙光T4碰碰愚者MK2的胳膊。
陶影沉稳地指了指脚下，示意南卦换班。
“你休息吧，换我。”
南卦摆摆手：“你才睡了几个小时，还是我守吧，反正我晚上经常做噩梦，也睡不好。”
“睡不好才应该多休息。”
陶影正想说自己睡眠时间很短，是真的已经睡醒了，南卦不用跟她客气，突然看见屏幕上出现几个光点。
陶影思索片刻，伸手道：“等一下，我有个想法。”
南卦：“什么想法？”
陶影微微一笑：“我刚刚找到两个已经刷新的物资点，你要是睡不着，那干脆……”
两人看向屏幕上新刷出来的物资点。
相视一笑。
“夜袭！”
按着顺序将附近的物资点扫荡一空后，两人完全没有了睡意。
南卦看着山洞里装满的物资，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睡得死死的林别歌，心中传来猛烈的幸福感。
“这些物资够我们用好几天了！”
陶影则是走来走去清点物资量。
她摩挲下巴：“明天应该又有三四个队伍燃料用尽了吧。”
竞争对手又少了一点。
“小影，你笑得好邪恶。”
“哦？”陶影回过头，笑容意味深长，“糟糕，竟然不小心被你发现了本性，没办法，这下只能彻底封口——”
篝火摇晃的阴影中，一道坚硬似刀的物体架到了南卦的脖子上。
南卦脖子一凉，惊吓地后退两步：“小影，你要做什么！”
南卦伸手一挡，那把坚硬的“刀”从脖子滑落到她怀里。
“？”
怎么感觉触感不太对。
南卦把刀捡起来一看。
……这不是林别歌偷偷藏在兜里的肉干吗。
陶影岔腿往旁边一坐，也拆了一条包装，香味十足。
“饿了，加餐。”
那确实也是封口了。
因为忙着吃。
“小影，你的本性应该是猫吧，玩心很重，爱欺负人。”
她们的队长喜欢猫薄荷味的营养液，浑身软趴趴的，经常液体一样躺在沙发上。
南卦觉得自己这个推测非常合理。
她指着陶影道：“小影，你的真身是邪恶黑色大猫猫！”
“怎么会，我很善良的。”
“善良的人一般不会说自己善良吧，”南卦嚼嚼嚼，“趁比格老师没醒偷吃她的零食好吗？有种半夜偷菜的刺激感。”
陶影漫不经心道：“没事，她不会醒的。话说反正都睡不着了，要不真的偷点东西试试？”
偷东西？
“这不太道德吧。”
南卦对着手指，扭扭捏捏。她是从来不做这种事情的。
三秒后，南卦眨巴眨巴眼睛凑到陶影面前。
“偷什么？”
……
午夜三点，一台愚者MK2轻盈地潜入附近的机甲营地。
这里是青璇军校的驻扎点。
身后的曙光T4朝愚者MK2打了一个手势。
南卦利索地下机，小心拆开几台机甲的燃料舱，哗啦啦接到一个燃料桶里，封好几大桶燃料后，她钻回机甲。
“小影，这个型号的燃料我们好像用不上？”南卦奇怪道。
“晚上可以烧着取暖。”
“那这些食物？”
“比赛完可以带回家，让林别歌解决。”
十分钟后，青璇军校的物资被一扫而空。
而青璇军校的几位选手，睡梦正酣，对自己未来几天将要面临的地狱绘图，毫无察觉。
两名大盗迅速进入下一个机甲营地——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影的本性究竟是什么呢[狗头叼玫瑰]
第72章
仅仅四小时,两名大盗神不知鬼不觉，将附近的三个机甲营地洗劫一空。
满载而归回到营地，南卦面上洋溢着笑容,但走着走着，脚步慢下来,最后突然一顿。
陶影疑惑道：“怎么了？”
南卦两手捂住脸。
寻找刺激之后道德感突然回归大脑怎么破？
“青璇军校是图兰提斯的队友，这样会不会太缺德了？感觉猫核老师会讨厌我们。”
陶影露出一个堪称纯良的微笑。
“这个嘛,你过来一下。”
南卦凑到陶影耳边,听陶影小声细细地说,南卦一会儿眼睛发亮，一会儿连连点头。
“哦——”南卦恍然大悟。
她和陶影对视一眼后,碰拳。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第一晚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去。
第二天,青璇军校和另外几个机甲营地的选手清醒过来，正打算开动机甲,突然发现燃料槽提示剩余0%。
杜湛一脸疑惑：“嗯？什么情况。”
他昨天睡前不是加满了燃料吗，难道是能源模块出现了什么问题？
杜湛迷迷糊糊走到机甲的燃料舱,检查一番。……不，其实根本不需要检查。
因为燃料舱的下方空空如也。
别说是燃料了，连装燃料的缸都不见了。
杜湛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最后发出一声大喊。
“谁把我的能源核心偷走了！！！”
不仅是他，周围的队友也发现不对，开始嗷嗷乱叫。
“我去我燃料全没了，谁干的！”
“燃料没了就算了，谁把我机甲的手脚全拆了，就剩一个球了,大变态啊！！”
夜袭青璇军校营地的人，不仅偷走了他们的燃料，下掉机甲的行进模组。
还颇有闲心地用机甲零件摆了幅画。
面瘫队友看着那幅摆出两猫一狗的抽象画，沉着冷静地半蹲下身，站起，又蹲下，重复几个来回后，表情裂开。
“你别说还有点艺术感，虽说精神状态像喝了假酒……”
杜湛气得跳起来，猛地往面瘫后脑勺上一拍：“这是重点吗！”
“我们明明设置了雷达干扰，还有光学迷彩，是谁竟然能突破重重阻碍发现我们的位置？”
“呃，贝奥尔军校？图兰提斯应该也……哦，还有那个海选赛非常有名的队伍，叫什么来着，太空女鬼？”
“不管是谁，让我发现你拆我爱机，你就死定了！！！”
杜湛不愧是体质A，吼声如山林中的猛虎，中气十足。
余音极具穿透性，穿过森林和沼泽，里三圈外三圈把赛场内还在睡觉的所有人都叫醒了。
而这吼声就像能传染一样，瞬间以青璇军校的营地为圆心，扩散到附近的好几个机甲营地。
一时间被夜袭的营地都鸡飞狗跳。
“谁偷了我的营养液，还偷的是猫薄荷味——！”
“不是，怎么还在我机甲上画画？在脸颊上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它们摆成这种奇怪的姿势？”
“究竟是哪个变态！！”
十几名选手，要不疯狂抓着头发濒临崩溃，要不就是看上去还十分平静，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那选手原地发疯一阵后，茫然四顾，仿佛精神受了什么刺激。
此时，正好路过一台曙光T4。
它动作慢悠悠的，一
点不像在比赛。
倒有些像犯罪嫌疑人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失控的选手指着这台曙光T4，语气凶狠。
“喂，你们营地不是在附近吗，有看见昨晚的机甲是谁吗！”
这名选手显然已经失控，竟然冲了上来，试图只身拉住这台曙光T4。
那台曙光T4顿了下：“不知道，我们的营地在沼泽那边，不过……”
“不过什么！”
“昨天是有看见阿尔泽塔军校在附近晃悠。”陶影笑眯眯道。
那选手恨恨地道：“可恶……果然是阿尔泽塔军校吗，确实只有那群流氓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队友们，走起！我管它什么阿尔泽塔军校，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说着一行人组队干阿尔泽塔去了。
陶影欣然点点头，看向他们远去的背影。
阿尔泽塔军校。
许彪、柴婕、童飞鸣。
既然是队友，总得派上一点用场吧？
……
上午九点，赛场的东南方向，一道紫色的光柱打上天空。
所有人同时仰头。
空中传来主持人欢快的声音。
“本轮半决赛的第一组晋级队伍出现了！”
“恭喜瓦伦提斯军校和维加瑞军校找到第一枚信标，成功晋级！”
而观众席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大家都还没睡醒。
尹子航打了个呵欠，坐到柏墨身边。
“哦，终于有人找到了第一个信标，天选之子！谁啊，是你现在盯着的那位不？”
柏墨摇摇头：“不是。白颖一直在收集物资，她根本没在找信标。”
尹子航疑惑：“收集物资固然重要，但最终还是要找信标啊，这个方案也太保守了，不像她的风格。”
柏墨补充道：“她扫荡了物资点的物资，还趁晚上的时间，顺便把附近营地的物资也收集了一下。”
“……”
那不就是扫荡了好几个队伍的机甲营地吗。
人类通常把这种行为叫做抢，不叫收集。
尹子航扶额：“那确实有她的风格了。”
“但她收集这么多物资干什么，又用不完……啊。”尹子航想到什么，呆愣在原地。
“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强占所有物资，这样最后场上只剩下太空女鬼队，队员就可以慢慢找信标了。”
柏墨点点头：“是啊，生存赛，很有意思。”
“比赛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赛制都变了啊！说好的找信标呢！！
尹子航默默擦汗：“半决赛就玩这么夸张，决赛她岂不是要上天？”
柏墨点点头：“我觉得她的战斗风格很有图兰提斯的感觉。”
“我们图兰提斯要脸的！”
“所以你们友谊赛输给她了。”柏墨冷冷瞥他一眼。
尹子航：“……”
……
而另一边，林别歌醒来的时候，身边堆满了物资。
等下，怎么感觉比起昨天睡着的时候，物资又翻倍了？她是睡迷糊了吗？
林别歌爬出山洞，两位队友已经在机甲上等着她了。
陶影朝她抛来早餐：“真能睡啊你。”
“我都说了我雷打不醒嘛。”林别歌挠挠头。
此时，曙光T4的手将林别歌托入驾驶舱。
陶影大概总结了一下现在的赛场情况，80%的场地已经被搜索完毕，找到信标的队伍只有一个。
瓦伦提斯军校。
“啊？”林别歌满脸诧异，“瓦伦提斯不是昨天第一个燃料用完的吗？你当时还说他们一点计谋没有全靠莽？”
“是啊，但他们运气好。”
瓦伦提斯军校的几个愣头青，虽说机甲能量耗尽，但他们在寻找物资点的过程中，竟然在一处杂草堆里找到了信标！
简直运气爆棚。
甚至瓦伦提斯的选手，在捡到这个双棱锥形状的水晶体当下，都没有意识到它是信标，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才捡的。
所以直到第二天，他们和维加瑞军校的队友交换信息的时候，队友才惊讶地激活了那块信标，主持人于是宣布他们晋级。
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
四个信标，现在还剩下三个。
“那我们现在应该开始找信标了吧。”
“不急，”陶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有一个想法。”
……
赛场下起小雨。
B5区域附近。
干枯的巨树从根部被切割，横躺在机甲和它的目的地中间，树干上冒出一朵朵蘑菇。
六翼的白色机甲一脚踩了上去。
机甲型号，雾雨E-0089。
驾驶者，图兰提斯战术小队队员——
祝小芮。
她正在运送物资。
祝小芮唉声叹气：“青璇军校竟然被袭击了。”
祝小芮她们参加过几届联赛了，当然知道保留物资的重要性，囤的部分完全够用。
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今天刚睁眼就接到青璇军校传来的紧急通讯
“我们燃料没了！不知道是谁昨晚来偷的，明明营地特地设置了电子防火墙和光学迷彩，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听说是阿尔泽塔军校干的，回头我非得先按着他们揍一顿以表心头之恨。”
——青璇军校的队长原话是这么说的。
他说完就断电了，似乎是用最后一点能量给他们发了坐标。
这就是祝小芮现在在这里的理由了。
她要去给青璇军校运送物资。
祝小芮唉声叹气跳过拦路的巨树。
雾雨E-0089灵活地在森林中穿梭着，不断前进。
树叶刷拉地发出扫耳朵的声响。
“差不多就是这附近吧？”
祝小芮按动面板，确认了一下坐标。
姬达婳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小芮，物资送到了吗？”
“马上到！”
祝小芮正要往前，但耳边突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
她动作一顿。
场内的机甲，除了她的雾雨E，很少有机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信号屏蔽。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高强度的通讯干扰？
“大花学姐？”祝小芮再次小声试探。
队频里没有回应。
祝小芮背后一阵凉意窜了上来。
“感觉这里气氛不太对劲……”
殒星沼泽那边，太阳直射，温暖干燥，湿度适中。
而灰荆森林这一侧，树冠互相遮挡，内部极少透出光线，反倒是湿气很重，机甲走在这里，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周围寂静没有声音，祝小芮这才意识到异常。
有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被袭击到的机甲队伍，应该很着急寻找物资才对，整片森林不可能这么安静。
雷达上毫无反应，没有一台机甲在移动，整片森林像是死的一样。
地上有机甲踩过的脚印，但只前往一个方向。
有进无出……是陷阱！
祝小芮猛然抬头，手下意识大力推动操纵杆。
树冠摇晃两下，雾雨E跳上高处。
果然，下一刻，祝小芮看到脚印消失的地方，那颗巨树背后，有一台愚者MK2正在守株待兔。
而它手里举着一把冰锤，地上是一堆机甲的头部。
也就是……驾驶舱。
这些机甲踩入陷阱，被砍掉驾驶舱了。
“还好发现了……”祝小芮拍拍胸口，后怕地抱住树干。
“话说那台拿锤子的机体是南卦吧？”
“嗯，是她。”
祝小芮正想说通讯怎么突然接通了，还有大花学姐你还记得南卦的名字啊。
然后反应过来这个声线根本不是姬达婳。
而且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祝小芮头皮发麻，像见了鬼一样转头。
树冠深处，一台机甲逐渐从阴影中显现。
机甲掀开头上遮盖的树叶。
沙沙、沙沙。
曙光T4的眼睛直直盯着祝小芮。
祝小芮试探道：“S老师？”
“嗯。”
陶影的声音从机体内传来。
曙光T4手中的裂齿链锯呜呜地响了两声。
机体向前一步。
一股威胁的意味逐渐蔓延。
祝
小芮下意识后退，但很快踩空，她抓住身边的树干，才没失去平衡掉下去。
雾雨E的翅膀挂上了树叶，祝小芮扯了扯，没扯下来。
她的机甲卡在那里了……
祝小芮吞了下口水，尬笑一声，回头和陶影交流。
“今天天气挺好啊，S老师你在这里晒太阳？”
“不啊，我在等你。”
陶影语气温柔，笑容灿烂。
祝小芮：“……”
把你锯子放下再说话！！！
第73章
祝小芮果断斩掉六翼逃生。
朋友,她真的受够了。
最近几场比赛，机体的翅膀一直在被砍，自打遇上S老师,她雾雨E-0089的翅膀就没有好过一天！
游戏里被烧不说，友谊赛开场就被林别歌砍了。
现在更是都不需要别人动手。
为了逃生,她自断双翼。
祝小芮发誓，等联赛结束她一定要换一台机甲,再也不要开雾雨号了！
……
雾雨E-0089在巨树的树冠中不断跳跃,而身后的曙光T4穷追不舍,根本甩不掉。
祝小芮能感觉到她的机体因为失去六翼，逐渐升温。
雾雨E马上就要因为过热而自动宕机。
祝小芮浑身被汗水浸湿,满脸通红地伸手投降：“S老师,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明明机甲没有表情功能,但祝小芮总觉得，此刻面前正举着电锯的曙光T4,浑身都是玩笑的气息。
而它的机师，想必正露出一副玩得很开心的笑容。
“杀人啦啊啊啊啊啊！！”
此刻，祝小芮回想起前两天看的恐怖电影,《太空女鬼六》。
这是星际知名恐怖片系列的最新续作。
电影中，主角团乘坐星舰出门度假。
星舰半路抛锚，随后开始发生各种诡异事件。
此处省略五百字，总之，经过一系列的铺垫后，女鬼团出现了。
女鬼团的老大从通风管道爬出，她举起链锯,开始追杀主角团。
一阵血肉横飞后，主角团全灭。
片尾，星舰驾驶室的屏幕闪烁片刻。
它重新启航，开始寻找下一任受害者。
……
先不说为什么明明是恐怖片，女鬼却十分科学地利用通风管道追杀主角团这件事吧。
但是电影里女鬼使的链锯跟S老师用的裂齿链锯一模一样！
机甲赛场一转恐怖片片场。
祝小芮内心哀嚎。
画风不对啊朋友，这是机甲联赛，难道不应该大家气氛热血地互相殴打，争夺冠军，最后双双倒在地上，力竭地对视一眼，然后碰拳，在夕阳下讴歌友谊——
这个剧情才对吧！
这才燃吧！
而，而现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陶影手中的链锯轰轰响了两声，将祝小芮逼退到死角，锯子架到雾雨E的驾驶舱上。
祝小芮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怎么会演变成恐怖生存赛……”
“唔，生存赛这点我倒是不反驳。可是哪里恐怖了？”
陶影摩挲下巴，一脸意外：“我砍得还挺爽的啊。”
祝小芮两手颤巍巍地指着她。
“你又不是被追杀的那个！你当然爽了！！”
……
陶影本来不想抓图兰提斯的人，毕竟以他们的头脑，抓了肯定会想尽办法逃走，很麻烦。
但祝小芮一旦离开，肯定会向外传递消息，后面的机甲要再抓到就很难了。
所以必须将祝小芮送进“安全区”。
陶影举起链锯，一把切掉祝小芮的驾驶舱。
雾雨E的头部在树冠上弹了两下，往下坠落。
曙光T4朝下探头：“南瓜，接一下。”
“好嘞。”
南卦在地面上远远地挥手致意。
“猫核老师你不要乱动哦，驾驶舱会摔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那真是谢谢你提醒了。
面对一边桀桀桀一边杀人的女鬼她也不敢动啊。
祝小芮眼含热泪。
决赛的时候，他们图兰提斯绝对要绕着太空女鬼队走！
雾雨E的头部就这样掉进愚者MK2的怀里，南卦声音甜美道：“接住你啦猫核老师，那你在安全区稍作休息，我们尽量快点完成比赛，大家都可以回家休息了。”
南卦说着，把雾雨E的头放入一边的安全区。
祝小芮灰头土脸地从驾驶舱爬出来，认出同在那里的还有长离军事学院、诺斯卡联邦军校的选手。
一群人似乎已经对头上掉机甲的事情见怪不怪了，还朝祝小芮挥手。
“哟，堂堂图兰提斯也惨遭毒手啊。”
“突然感觉心里平衡了一点。”
祝小芮：“……”
看来踩进这个陷阱的倒霉蛋不止她一个。
说是稍事休息，但祝小芮当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要想办法出去给同伴传递信息！
安全区……大概就是这个用铁丝划分出来的区域吧。
大概有个一百米见方。
祝小芮左右观察了一下，趁南卦没注意，来到安全区边缘，手刚摸上铁丝，轻微的麻痹感从指尖一路延伸到小臂。
背后传来提醒：“那里有电网，你小心点。”
“第二次摸到电力超级加倍，很痛的。”
祝小芮跪坐在地，两手颤抖着流泪。
“你提醒得太迟了……”
已经摸到了，确实很痛。
但祝小芮的体质很好，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祝小芮指着那根铁丝道：“哪里来的电网？”
“听说是太空女鬼队的队长拆了机甲做的。话说你不用试着逃走了，各种办法我们都试过，没用。”
“是啊，这里被围起来，到处都是陷阱，根本出不去——小心，朋友，你脚下有坑。”
已经掉进洞里的祝小芮：“……”
所以说提醒得太迟了啊！
祝小芮仍然没有放弃逃走，她决定挖个地道出去。
南卦察觉到她的计划，贴心地凑近提醒。
“电网外围有埋炸弹，这个项目真的不推荐尝试。虽然医药费有保险可以报销，但是还蛮痛的。”
祝小芮彻底跪地投降。
“你们究竟哪里来的炸弹……”
“小影拆了机甲的能源模块自己捏的。”
祝小芮抓狂：“她以前究竟干什么工作的啊！法外狂徒吗！”
逃走是不可能逃走了，那就分析一下战局吧。
祝小芮盘腿在地。
数了数和她一起被困在这里的人，共十五个。除去已经晋级的一组队伍，还有退赛的那组，现在场上还剩十四组队伍。
这十四组队伍，现在一起争抢剩下的三个信标……
不，经过一场战斗，祝小芮感觉信标都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十四组队伍的数目很快会锐减。
所以现在她只能祈祷。
大花学姐，翟学弟，你们一定要从那个邪恶女鬼的手里活下来啊——
……
第二天很快过去。
大家度过了异常平静而安稳的一晚。
毕竟经过陶影的一通操作，大部分选手都被关到了安全区。
——场上队伍只剩四组。
分别是贝奥尔军校组，太空女鬼组，图兰提斯战术小队组和诺瓦军校组。
很快，第二道绿色的光柱也打上天空。
主持人欢快宣布。
【恭喜贝奥尔军事高等学院和诺斯卡联邦军校晋级决赛！】
贝奥尔军校一开始就凭借绝对的实力，抢占
了殒星沼泽的大部分区域，并且锲而不舍地在其中进行搜索。
终于在第三天找到了沼泽地内的信标。
这个信号一出，场上还存活的队伍，都非常焦急地寻找着剩下信标的位置。
但太空女鬼队一点不急，毕竟这场比赛的获胜队伍已经毫无悬念了。
林别歌废掉手上最后一台机甲，点了点数目。
“影子，我们还要继续吗？现在只剩三个组，我们不会输了。感觉可以开始找信标了。”
“一直找着呢。”陶影没抬头，回答道。
“啊，什么时候？”林别歌一头雾水。
她们亲爱的队长自打昨天追杀祝小芮，大战十二分钟后，简直是燃尽了体力，几乎没有动过。
她什么时候找信标了？
林别歌匪夷所思：“你昨晚在梦里找的？”
陶影手在地图上敲了敲。
地图上出现横竖各9条线。
“我大概将湿地划分成一百块，第一天你们仔细找过的区域，是这二十块。”
“三个以上队伍重合寻找过的地方，打上重点排除标签，排除重复的部分，这部分区域占了二十三块。有经验的队伍寻找过的地方，同样排除重复的部分，占了五十七块。”
陶影总结道：“这些区域大概率不会出现信标了。”
“啊？”林别歌大脑飞速旋转，“20加23加57等于……100？”
这个数学题很难计算吗，还要数手指？
陶影挑眉。
她按下一个按键，随后屏幕上，所有的地块都高亮起来。
“截止到现在，所有的位置都已经被人找过了。”
林别歌一脸茫然：“啊？那剩下的两个信标究竟在哪里？是有人找漏了吗？”
“有这个可能性，但不大。”
“总不可能是埋在土里吧？”
陶影惊讶道：“林别歌，你的思维能力竟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我太欣慰了。”
“是吧？我就说吧，跟你们两个聪明人呆在一起，我也是可以学会分析的！”
林别歌大声道：“所以剩下的信标果然是埋在土里！”
陶影摇摇头：“并不是。”
“……”
这人又逗她。
林别歌磨牙：“那你倒是告诉我在哪儿。”
陶影撑着下巴，打了个呵欠。
“当然会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还有桩私人恩怨需要处理。”
……
另一边——阿尔泽塔军校。
两台受损严重的机甲，一边寻找着信标，一边朝灰荆森林行进。
阿尔泽塔面对这类比赛的战术向来是：如果有人找到信标，他们就抢过来。
比赛第一天，他们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但第二天，一切都变了。
他们被攻击了。
阿尔泽塔军校走过的地方，不断有机甲袭击，其频率非常高，走一百米就能遇到一队。
许彪一开始还能迎战，逐渐力不从心，最后只能狼狈逃走。
但那些队伍就跟领了追杀令似的，锲而不舍地追击。
他们可是阿尔泽塔军校，其他队伍平时见到都是惹不起躲得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攻击他们，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许彪皱眉。
总感觉好像被人算计了……
阿尔泽塔三人被追杀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逃走，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童飞鸣的机甲直接废掉，现在只能挤在许彪的驾驶舱里。
另外两台机甲也受损严重，只能勉强运行。
童飞鸣看着面板，小声道：“话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雷达上的队伍越来越少了……”
整个赛场都变得很安静，好像很多队伍凭空消失了一样。
许彪不以为意，冷哼一声。
“估计是争夺信标的时候，被贝奥尔军校KO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燃料要用完了，柴婕，我们兵分两路，去找找补给点。”
“好。”
很快，去东侧寻找物资的柴婕发来通讯。
“一无所获，你们那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们之前一直是靠抢别人物资度日的，但现在走了半天，一个队伍都没碰见，怎么抢？
面板显示燃料还有20％，坚持不了多久了。
许彪神色也有些急迫。
正在这时，一台曙光T4突然从他们面前跳过。
它朝着前方行进，似乎没有发现许彪他们的存在。
而它，手中正抱着一桶燃料。
这台曙光T4，在他们雷达上的标识是绿色。
绿色，代表队友。
许彪反应过来里面的人是谁，愣了一下，随后一阵大笑。
队友真是送来一波及时雨啊。
片刻后，许彪低沉声音，语气中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
“不用找了，我知道哪里有物资。”——
作者有话说：千收啦[撒花]
第74章
陶影正在搬运燃料桶。
面前,二十几个桶垒成一座小山。
燃料桶是黑色加厚金属材质，内壁镀有耐腐蚀防静电涂层，高度一米五左右,每个都贴着黄色的易燃易爆警告标志。
陶影无视了上面的警告标志，将圆桶横过来,一个个推入物资点。
时不时用脚踹一下，要不就任凭它顺着下坡滚动。
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些桶会爆炸。
终于,所有的桶都推完了。
陶影拍拍手上的灰尘,刚走到洞穴的转弯处,就听到有人在交谈。
陶影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加快脚步,走出洞口。
“喀哒。”一声轻微的子弹上膛声。
陶影扬起头。
四米高的黑白机甲,解除了光学迷彩，从波动的空气中显现——
机甲手里端着枪,已经在洞口处等候多时了。
强隐匿的狙击机型——天机零。
熟悉的枪口。
但这次枪口不是指向机甲，而是指向陶影的身体。
只要子弹发射,她的身体会瞬间血肉横飞。
一阵白汽冒出，驾驶舱的舱盖打开。许彪往那一坐，手指勾勾,逗狗似的朝陶影嘬了两声。
“囤了这么多物资，用得完吗？”
“给我们一点呗。”
陶影缓缓后退两步，手从后腰拔出一个物件。
陶影歪头：“我要是不给呢？”
许彪很不要脸的：“不是队友吗？帮帮我们也很正常吧。”
许彪左右看了一下。
她那两位队友竟然不在。
之前还老是屁颠屁颠跟在这位队长身后，怕她磕了碰了的，关键时刻却消失了。
现在物资点只有这位柔弱的队长。
许彪咧嘴一笑：“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没人会来救你，劝你识时务一点。”
见陶影并没有反应，许彪指了指身后的童飞鸣：“你一个人,不会想要打过我们两个吧？”
“是啊，确实打不过。”
陶影大方承认。
似乎是因为刚才搬运燃料桶，她有点累，干脆一屁股在枪口前面坐下了。
许彪奇了，这人怎么又不害怕？
之前海选赛，天机零的枪口就在她面前，而这人迅速握住枪口，一点没迟疑。
当时两人都开着机甲，许彪无从得知她的表情。但此刻陶影就站在他面前，所以许彪很清楚地看见了。
她在笑。
正常来说，人被枪指着笑不出来。
许彪觉得不太对劲。
但他很快把这股不对劲压了下去。
这人肯定是故意虚张声势，想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迷惑他。
就算真的有后招，她手里又没有武器，能拿他怎么样？
果然，下一刻，陶影并没有反抗。
陶影耸了耸肩，让开了道路。
许彪鼻子出气，非常满意陶影的态度，他认为，肯定是自己比赛前的那个下马威震慑到她了。
许彪自负地点头：“这才识时务。童飞鸣，你在外面守着。”
他和陶影擦身而过，陶影很自然的转过身，手摸到后腰。
然后跟着许彪走近洞穴深处。
转角处，没有人注意到陶影的腰间正别着……
一把枪。
……
这里的确是个绝佳的物资点。
许彪检查一番，足足有二十来个燃料桶，他心头狂喜，就要推着燃料桶出去，但刚推了两步，发现不对劲。
这个燃料桶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许彪又继续检查了几个桶，全是空的。
所以这人刚才是搬运了好几个空桶来这里吗？！
物资不在这里，早被转移走了。
竟敢耍他！
许彪正要转身质问，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痹感，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抽搐着身体躺在了地上。
许彪瞪大了眼睛，抬起头。
而陶影正悠然靠在墙上，面上带着微笑。
而她手里拿着一个本不该有的东西——
电击|枪。
“你他——”
陶影微笑着把电击|枪的电流调大了一点。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许
彪口齿不清道：“你——”
电击|枪又是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
许彪躺在地上只能大口呼吸。
“啊，手滑了，用机甲零件临时搓的枪，电压不太稳定，应该没电死吧？”
陶影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戳戳许彪的左腿。
许彪瞪视着她：“你，你，报复……”
“想问我是不是因为整备场的事情报复你？哦，不完全是。”
陶影举起手指，摇了摇头，她优雅地加大电流。
许彪痛苦地往后挣扎，而陶影按了一阵按钮，似乎是觉得有点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陶影托着下巴，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电击|枪：“早知道写个自动程序，拇指都按酸了……应该没有骨折吧？”
说着陶影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
而地上正承受着几百上千倍剧痛的许彪：……
许彪：“出去之后你给我等——啊！”
在一声极大的电流后，许彪惨叫一声，蜷缩起身体。
许彪在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痛苦中，侧过脸，视线模糊，汗水进入眼睛里，辣得他想哭。
也有可能他已经痛哭流涕了，只是自己没发觉。
许彪就这样，咬着牙转头，想把陶影的面孔死死烙印在大脑里，他要报复……
但他转头的时候，陶影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陶影站在了许彪的另一侧。
阴影投在陶影惨白的侧脸上，有种诡异的非人感觉。
就好像她的灵魂和身体并不相容。
那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变换位置的？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不会真的是鬼吧。
许彪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
而陶影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又来了……触发点究竟是什么？”
她疑惑片刻，和许彪对上视线。
站着的机师弱不禁风，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
地上的壮汉肌肉虬结，随时可以暴起。
任谁看来，占上风的都应该是许彪。
但许彪用肘艰难撑地，一刻都不敢动，机师只是轻微地前进了一步，就吓得许彪抽搐一下，只敢蹬着腿向后。
陶影好笑地慢悠悠向前两步，一脚踩上许彪的脖子，上位者姿态俯视着。
“你看见了？”
许彪后退两步：“你，你是故意落单的，是不是！你故意拿空桶引我进来。这是个陷阱！”
“脖子上的东西倒也不是个摆设。”
陶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蹲下身，在许彪的颈侧威胁地划拉两下。
虽然星际的医疗水平非常好，就算脖子断了也能接回来，但人体本能尚且没有进化掉被割破喉咙的恐惧。
当冷冷的刀锋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的时候，许彪还是很害怕。
陶影刚刚还是一副电着你玩玩的模样，却在接近许彪的瞬间，眼神突然变了。
仿佛要将人刺穿。
甚至比许彪身上的电流更让人恐惧。
陶影看着许彪，像看着一段段分解后的肢体，毫无感情，而当中甚至有一丝杀意。
许彪觉得惊惧。
他是被人揍大的。
在军校上课，被教官打得最狠的时候，也只是笑笑，而教官上一线战场杀过虫族，远比现实中任何人都能让许彪感到恐惧。
但眼前这个柔弱的机师，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不敢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给人这样一种恐惧感？
这不是一个普通学生该有的眼神，是一个上过战场的战士，是一个见过无数死亡的人的眼神。
无情，冷漠……且善于伪装。
许彪脸颊抽动两下，呼吸几乎停止。
这不对劲。
她的表情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就像失去了什么人类应该有的东西。
这不是玩笑，她真的有一瞬间想杀了他。
许彪背后冷汗直冒，他连声大喊：“我认输！我不找你麻烦了！以后都不了！”
整个物资点都是许彪的求饶声。
陶影手顿了下。
而后，恢复了一副很没意思的表情。
“还以为你会再多喊两声呢，这么快就求饶了。”
陶影收刀起身，又按了一下电击|枪，把许彪彻底电晕了。
她敲敲疼痛的脑袋，坐下缓了一会儿。
从刚才开始精神力就有些不受控制，头像裂开一样疼。
临走前，陶影思索片刻，勉强压制着精神力躁动，来到许彪身边，一把扯下他手腕上的东西。
随后大踏步走出场外。
……
陶影询问：“林别歌，南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队频里的南卦非常兴奋，感觉快要跳起来了。
“都安排好了，”南卦脸凑近屏幕，“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林别歌擦汗：“影子，你真确定要这么干？”
陶影看着那些空的燃料桶。
“嗯，我体力到极限了。”
“现在快速找到信标吧。”
……
场上没晋级的队伍还有两组，而信标正好还剩两个。
胜负已定，没什么可看了。
“不过话说回来，把寻标赛打成生存赛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是啊，跟恐怖片似的。”
观众们心有余悸，像看完一场恐怖电影，稀稀拉拉退场。
还有人在等彩蛋。
“学妹跟太空女鬼队的晋级都稳了，小墨，你怎么还不走，”尹子航戳戳柏墨的背，“散场啦。”
柏墨摇摇头：“还没结束。”
她一手贴上透明舱舱壁，一手指着灰荆森林，向尹子航示意。
尹子航疑惑地凑过去一看。
“灰荆森林怎么了吗？”
赛场南侧，巨树的树冠下，绿叶的缝隙里，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辉闪烁着。
一眼看过去还怪好看的。
但第二眼看过去就有点恐怖了。
红色的光辉……
“她，她们在灰荆森林里点火了？！”尹子航语调上扬。
“算是吧。”柏墨淡淡道。
“不过比你想的要严重一些。”
“这些红点不是分裂的断点，而是被树叶遮挡的引线，它们前往同一个方向，终点是——”
“灰荆森林的中心。”
柏墨话音刚落。
火焰的中心响起一声撕裂空气的雷鸣声，刺目的光辉照亮了整个赛场。
——轰隆！
爆炸产生的空气波卷起一阵暴风，不平稳的气流，冲击星舰不停震动，观众的惊呼声浪潮般涌来。
星舰不稳地震动两下，透明舱甚至出现裂痕。
白金色的爆炸光线穿透赛场的防护盾，甚至能让观众看清掌心的血管。
柏墨捞起四体不勤的尹子航，一把将人扔进电梯里。
“害怕就上去。”
很快，整个森林燃烧殆尽，观众席隔着防护盾，似乎都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而最后赛场剩下的，仅有藏在物资中的信标。
爆炸的中心，两台机甲飞快地蹦出。
一堆黑炭中，曙光T4走近一个双锥状的水晶体。
它半跪在地，拾起信标。
“激活。”
水晶体颤巍巍地向天空投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
但这点光，在一场足以冲击防护盾的爆炸后，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主持人好半天才发现信标的光束，他扶着话筒，手抖道。
“恭，恭喜太空女鬼队成功晋级决赛！”
第75章
大部分机甲都被太空女鬼队霍霍得只剩驾驶舱,爆炸后更是只剩一地的碎片。
所以比赛结束，整备组回收机甲的时候，根本没有几台完整的机甲可供回收。
再加上灰荆森林的树木。
裂开的星舰VIP观众席。
这次联赛方得损失多少经费啊？
清点损耗的整备员们看着手中比命还长的清单,忍不住挠头。
但片刻后，他们便放下杂念继续工作。
经费的事,让机甲协会和比赛赞助商自己头疼去吧。
反正也不扣他们工资。
整备区的选手们倒是没受爆炸影响，甚至还在对着夷为平地的灰荆森林,津津乐道。
祝小芮说得手舞足蹈：“你们是不知道,爆炸前三分钟,那台曙光T4愣是接连把我踢离了爆炸中心……”
“我骨碌碌地被踢到整备区。”
“那可算安全了，跟踢你的人说谢谢了吗？”
“那真是太谢谢了。”
问题是没有那个女鬼,赛场根本！不会！爆炸！
祝小芮磨牙：“我谢她祖宗。”
搬运机甲残骸的机器人大喊：“让让！请不要堵在门口！”
赛场内的机甲小队排着队,一脸土色地进入整备区。
机甲外壳都烧焦成黑色,受损严重，明显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大家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青璇军校的杜湛，和图兰提斯战术小队的姬达婳。
有人冲上去认亲：“队长！你还活着！”
“算是吧,我们提前接到了撤退通讯……”
但以为是恶作剧没信，结果被炸得外焦里嫩。
杜湛抹了把脸上的灰。
“哇，图兰提斯的机甲倒是没怎么损耗。”
众人闻声看去。
果然,图兰提斯的机甲只是被爆炸的飞灰覆盖，没有太大损伤。
众人惊讶地睁大眼：“你们怎么做到的？难道提前预判了太空女鬼队的战术？”
姬达婳无奈地摆手：“只是跑得快而已。”
赛场内所有队伍都在同一时刻，接到了一条通讯。
公频里的女声慵懒地播送着奇怪的通知，语气像在播报天气预报。
“灰荆森林即将爆炸，各队伍注意避险。当然不远离也没关系，第一视角的爆炸中心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是可能这辈子只能看一次。”
大家都将信将疑，只有图兰提斯的姬达婳和翟飞舟,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认出来是谁，即刻动身逃离。
果然，他们刚远离森林，背后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直接把他们的机甲掀飞了。
身后十几个驾驶舱紧急弹射。
该说是还好联赛用的机甲安全性都非常好，还是这位设置爆破点的人技术好呢……
姬达婳摘下战术头盔，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接住一把扑过来的祝小芮。
祝小芮仰头：“大花学姐，场内看爆炸的感觉怎么样？”
姬达婳沉默片刻后，挤出几个字：“非常刺激。”
之前友谊赛结束，图兰提斯这边对“太空女鬼队”的评价是：战术强，实力佳。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手。
战术强？实力佳？
姬达婳冷笑一声。
保守了朋友，太空女鬼队的评语后面应该再加上五个字——
阴得没边了。
……
虽然爆炸场面很夸张，但意外的没有几个伤员——少数几个需要进医疗舱的，是阿尔泽塔军校的人。
其中一个伤员身上有电击的痕迹。有人猜测是机甲漏电导致，但伤员的机甲又是燃料型，不存在这样的电流——大家于是很疑惑他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但伤员似乎收到什么惊吓，不敢开口。
最终大家无从得知他受伤的原因，只能将他送去了医疗舱。
……
稍作身体检查后，选手们没有离开，在这里等着太空女鬼队的三位成员出现。
很快，夜色中，两台曙光T4，以及一台愚者MK2，慢悠悠地走入卷帘门。
选手们摩拳擦掌。
“我倒要看看制造爆炸的究竟是谁！”
最先下来的是一名一米八的强壮女人。
女人乍开舱门，就被众人扯了下去，一群人黑压压地涌了上来。
大家本来有点兴师问罪起哄的意思，纷纷指责，但没想到这女人毫不反驳，连连赞同。
“是吧，爆炸也太夸张了。”
“多破坏环境。”
女人一脸生活的苦我都吃遍了的表情，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闭上了。
最后只能憋出几个字。
“自己选的队长……”
“哎，生活，哎，苦。”
……
角落里，另一台曙光T4终于打开舱门。
探出驾驶舱看了眼，大部分人都围在另一边。
陶影这才捂着头，脚步缓慢地爬了下去。
头还是疼得像凿子在敲。
这里的人吵吵闹闹，更是雪上加霜。
陶影走了几步后，挨不住了，半闭着眼，背部紧贴墙壁缓缓滑落，坐在地上。
医疗舱反应迅速，抬着担架就过来了。一人一只手，想把陶影扶上去。
但陶影头疼得不行，觉得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脸上的肌肉，头更疼了，愣是半天没上去。
上次这么疼还是上次。
好像有一股精神力在脑子里乱撞。
陶影痛得有点恍惚，迷茫间半睁开眼，余光扫过白大褂胸口的刺绣，突然睁大眼睛。
然后猛地后退一步。
头也不痛了，身体也不僵了，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她掐了自己一把，果断伸手推开了惊讶的医疗员，拒绝去医疗舱。
“我的病你们是治不好的。”
那医疗员奇了，都这么难受了还嘴硬：“嘿，你这人，有什么病是我们治不好的？我们可是爱荷华科技旗下顶尖医院——”
医疗员还没说完，陶影抬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医疗员莫名背后一凉，下意识松开手。
但陶影转瞬收回那抹冷意，又信口胡诌道：
“我就是突然想起死去的初恋，相思病犯了。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哦——相思病。
两名医疗人员对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
“看来是脑子出问题了。”
“一看年纪就不大，死去的初恋是怎么回事？年轻人说话就是喜欢随口乱编。”
“以我谈过八十次恋爱的经验判断，你根本不懂爱情。”
几名医疗人员侃天侃地，将刚刚的怪异插曲抛至脑后，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陶影架上担架。
陶影趁几人不备，自己一个扑腾又滚下来了。
南卦踮着脚，看情况不对，扯林别歌小臂，想过来帮忙，但挤了半天没挤出去，只能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大喊：“小影！”
陶影没听见，她正忙着和医疗员斗智斗勇。
“想逃？”
医疗舱人员扯了扯手上的白手套。
乳胶手套啪地一下弹回手背，医疗员手拿镇静剂和束缚带，桀桀怪笑地靠近陶影。
陶影：“……”
大庭广众之下，不像是拉着她去治疗的，像要拉她去精神医院分尸的。
当然，这几名医疗员的目的只是治疗她，但如她们刚刚所说，她们所属的医疗舱，拥有切斯特星，甚至整个星际顶尖的医疗。
陶影再次看向她们胸口的刺绣。
维亚医疗中心。
爱荷华家族旗下的医疗产业。
陶影以前经常去，对它熟得不能再熟。
一旦她的精神力数据进入爱荷华科技的资料库，鬼知道会被拿来干什么。
陶影“哎哎”两声，反抗不成，被力气超大的医疗员拉上担架。心中正思索怎么合理脱身，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挡在她和医疗人员面前。
那手将她拉下担架。
陶影站稳身体，侧过身看向来人。
一双黑色的瞳孔冷淡地盯着她。
柏墨？
她怎么会在这儿。
愣神一瞬，陶影反应过来：“你来看比赛？”
柏墨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陶影一脸无奈。
柏墨这孩子，打小就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只有看到机甲的时候才会有点人类的情绪。
柏氏工业和爱荷华科技是竞争对手，柏墨这种时候站出来，整件事情会变得有点奇怪。
但陶影转瞬又想，算了，反正她和柏氏工业这层关系决赛迟早会捅出来，也差不了几天。
陶影于是朝几位医疗人员耸耸肩：“事情就是这样，我病情比较复杂，需要柏氏工业的私人医生才能解决。”
医疗员一脸懵逼：“是，是吗？”
刚刚不是还说相思病吗？不是说死去的初恋吗？
难道柏氏工业的私人医生会招魂？
柏墨懒得废话，干脆直接招手。
十几个浑身黑色西装的安全员走进来，一阵风似的将陶影带走了。
走的还是VIP通道。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记者偷偷进入了整备区。
跟在后面疯狂拍照。
“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是柏墨？”
“去年高校机甲联赛一个打十个的机甲大魔王，听说她今年会破格参加职业联赛。”
记者疑惑：“这么厉害的角色，太空女鬼队的队长怎么会认识她？”
“太空女鬼队是海台科技赞助的，这下又跟柏氏工业扯上关系……”
果然有什么内情吧。
这位队长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那记者想要往VIP通道里面挤，但安保员一挺胸，便把她顶了出来。
记者暗骂今天的头条新闻竟然被一道胸肌拦住了，她无奈转头，正好看到林别歌和南卦往这边走来。
记者眼前一亮，便冲了上去。
话筒支在两人面前，连珠炮似的问。
“你们队长究竟是什么背景？她和两大机甲商是什么关系？”
林别歌和南卦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不道啊。”
什么阿巴阿巴的，听不懂。
……
陶影一路被带进柏氏工业的医疗舱，经过检查，确认了她的确处于半失控状态，只是依靠自己的精神力强行压制着。
医疗组长看着屏幕上的精神力波形叹气。
“你处于失控状态。”
陶影掂了掂手中的东西：“你说的失控，具体是指什么？”
柏墨举起手指。
“我来替他回答吧。知觉机甲的机师，在长时间超出身体承受范围内使用精神力操纵机甲时，一般会有两种情况。”
“一，精神力永久受损。”
“二，精神力失控。”
“你是第二种情况。”
医疗组长接话：“失控指的是大脑为了腾出资源，会对当前任务以外的精神、记忆等进行暂时性的屏蔽，从而保护你。”
陶影点点头：“这我大概了解，但我的失控和恒我无关吧。”
柏墨挑眉：“你知道自己失控了？”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不对劲。”陶影摊手。
精神力高度集中，甚至连周遭的时间都仿佛停止，有种精神和肉|体割裂的感觉。
这要是察觉不到，那她就真脑子出问题了。
柏墨继续询问：“海选赛之后，你来做过一次精神力复查，还记得吗？”
“嗯。”陶影坐在箱子上，翘起腿，两手撑在背后，缓慢地眨了眨眼。
医疗舱的灯光打在陶影头上，显得她有些神色莫辨。
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柏墨顿了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道：“你一共出现过三次失控。”
“弗洛法山脉裂隙，今天的比赛开始前，以及刚刚比赛中。”
“但很奇怪。”
陶影握住手中的东西，眼睛眨了眨：“哪里奇怪？”
柏墨没回答，缓缓走到陶影面前。
她抬起左手，状似无意地将报告搁在身侧的箱子上，右手却冷不丁朝陶影伸出。
陶影立刻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奇怪速度，飞快往后一退。
医疗舱的镜面反射过一道寒光，镜中柏墨肉|体瞬间爆发，手揽上陶影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绕后——
医疗组长发出一声惊呼：“小墨！”
但柏墨置若罔闻，一把将陶影按在墙上。
当啷——
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陶影手中的刀被柏墨一掌劈到地上。
两人发丝交织。
柏墨平静的眼神和陶影对视。
“第三次失控仍然在继续，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小狗：（礼貌的笑容）随口拿初恋当挡箭牌，但你什么时候恋过我。
陶影：当年的事情深究多伤感情啊。
小狗：……
第76章
柏墨捡起那把袖珍小刀,手腕一翻，“铮——”跟随着一声蜂鸣。
能量刀刺入桌面。
刀的侧壁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在刺入桌面的瞬间,小孔闪过针尖的锋芒。
针尖迅速回弹。
表面上看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但这根针上的东西,恐怕可以让人死上个几百次。
这是星盗之流会使用的武器，不是一名学生能拿到的。
柏墨握住刀尖,递回到陶影手中,陶影欣然接过,又揣回后腰。
面对柏墨质问的眼神，陶影无辜道：“我身体弱,一个人出门带把刀也很正常吧？”
“刀哪里来的？”
“二手市场淘的。”
“那这个呢？”柏墨露出一个算你过关的表情,换了一只手,又从陶影的后腰掏出一把电击|枪。
一阵乒铃乓啷。
陶影身上的武器一股脑掉落。
柏墨就这么双手环臂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见糊弄不过去,陶影耸耸肩。
“我没有敌意，只是想试一下未来队友,也就是你的身手。”
柏墨拧眉：“谁要跟你当队友？”
“如果太空女鬼队能进入这次比赛前三，你就和我们组队参加职业联赛，你在莱门大学会议厅前说的。”
陶影一本正经地说。
“我当时只说拭目以待,并没有保证什么。”
柏墨眉心蹙得更紧，说完冷冷地伸手。
柏墨本来就不喜欢团体行动，如果比赛能一个人参加，根本懒得找队友。
再加上……
柏墨昂首：“你并不信任我。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应该寻求我的帮助，而不是到了半途突然试探。”
柏墨从小只跟机甲打交道——她对人跟人之间的距离拿捏并不准。
她也不关心别人。
她关心的唯独只有机甲。
而恒我是这些机甲中最特别的一台。
她帮这名学生，只是因为她是“解锁者”。
柏墨一步步靠近道：“我不在乎你究竟什么目的,也对你利用柏氏工业想做什么不感兴趣。”
柏墨的语气有些重。
“我帮你，因为恒我需要一名机师，仅此而已。”
“不在乎什么目的”，柏墨话是这么说，但听上去还挺在意的。
陶影轻咳一声。
柏墨小时候经常来莱机所玩，莱机所的成员都喜欢逗她玩。
不小心就习惯性逗上了。
陶影反省了三秒钟，收起玩笑的态度，语气认真道。
“你误会了。”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恒我的存在公布于世，它不应该在仓库里烂掉，它值得在更广阔的赛场发光……甚至战场。在这点上，我跟你一样。”
“我只是今天头疼，精神力有些失控。”
说着陶影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黑色晶体。
“可能是因为这块石头吧。”
刚拿出来，晶体就发出一阵蓝光，陶影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嘶——”地压抑着头痛，又蹲下身。
把石头扔到柏墨怀里，这才好了点。
柏墨刚才就注意到了这块石头，她原本以为是什么许愿石之类的装饰东西，没想到竟然和精神力有关。
“这颗辉石……你说是它让你失控的？”
陶影恹恹地往后一坐。
“对，我从许彪身上扯来的。”
“应该是他从弗洛法山脉捡来的，里面有异常的精神力波动。”
一开始，陶影以为触发她失控的是许彪，但陶影很少因为别人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尤其是许彪这个水平的人。
他还不够格做她的对手。
那就只能是许彪身上的某种东西了。
赛场时间紧急，陶影只来得及意识到这块石头有问题，就扯了下来。
陶影食指敲敲自己的头。
“我的失控，应该和那个遗迹有关。”
果然拿走辉石之后，陶影的失控状态完全解除，恢复正常。
柏氏工业经过一系列精密的检测，确认陶影
提供的辉石内部有异常能量。
“它的确对解锁者的精神力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柏墨不解：“但据你所说，这块石头许彪也戴了一段时间，为什么只有你失控了？”
“可能是什么古老的蓝星科技吧，你们柏氏工业历史悠久，对这个比较熟，问你奶奶说不定能解决，她是精神力相关的学者。”
“你怎么知道我奶奶研究这个？”
“她是陶影的导师，陶影日记里写的。”
柏墨：“……”
陶影日记里怎么什么都写。
陶影跟柏墨谈了几句联赛的事情后，暂时决定将这块辉石交给柏氏工业研究。
虽然失控可以让她的体质超常发挥，但精神力上有什么副作用还未知，不能随意使用。
走到柏氏工业的大门前，陶影又想起什么，给柏墨打了一通电话。
外面的人行色匆匆，陶影伸出手接到几颗雨点。
手心凉凉的。
陶影仰头看向天空，对通讯的另一头说：
“作为合作伙伴，我的确有些不坦诚。所以我想了想，有些事需要和你讲清楚。”
陶影单刀直入。
“我来切斯特星是为了重建莱机所。”
“以及让爱荷华家族付出代价。”
柏墨也没料到这人竟然会在电话里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噎了一下。
“所以你的合作，是要让我们和爱荷华科技为敌吗？”
“你们和爱荷华科技一直都是竞争对手，这对你们没有坏处，我只是提出合作，至于要不要做这场交易，是你的自由。”
柏墨沉默一阵后问：“你做这些都是为了陶影吗？”
“有三分之一是。”
陶影低头陷入回忆，半晌，似乎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些好笑。
她从来都关心利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为了一些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理由，陷入她未曾预料的境地。
“是为了三条性命。”
陶影说完，随手拿过公司门口的透明伞，雨点噼啪地打在伞上。
她走入雨中。
人潮从她身边走过，雨声越来越大，陶影握紧了手中的伞柄。
陶影的人生谈不上一帆风顺。
她是偏远星系出身，黑舱的孩子，但她凭借自己的能力，站到了第一星系，年纪轻轻成为了莱机所的所长。
陶影很擅长，也很享受运用自己的智慧。
从小，陶影有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
有想做的事，都能做到。
但……也并不总是这样。
陶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低声道。
“我的人生中曾经有过三次无可挽回的失败，每次都伴随一条生命的逝去。”
“所以，其中一条是陶影？”
通讯中传来柏墨冷淡的声音。
这孩子，对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还真是执着。
陶影轻笑：“对，其中一条是。”
因为半决赛的那场大爆炸十分速战速决，赛程宽松下来，陶影的队伍放了几天假。
陶影推开门，两位队友正挤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看星火科学节目。
音响传来主持人故作深沉的声音。
“今天，让我们走近弗洛法山脉深处，探寻古老的秘密。”
林别歌和南卦兴冲冲地朝陶影挥手：“小影！快来看，这是不是你上次掉进的那个坑！”
“哦，是吧。”陶影瞥了眼屏幕，随意答道。她解开围巾，挂在衣帽架上。
队友正看得兴起，节目就插入了十分钟的广告，两位队友无聊地开始玩小蜜蜂游戏。
星火科学，陶影记得是探索灵异事件，然后用科学解释的节目。
陶影随口问：“那个裂隙里有什么灵异事件，我怎么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节目的广告也结束了，开始精彩速览：
【古老蓝星遗迹内竟然发现大量尸骨？这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林别歌：“听说洞穴深处发现了大量尸骨！好恐怖的。”
陶影点点头：“我听见了，你不用重复一遍。所以尸骨是什么生物的？”
说到这个林别歌就不困了：“当然是人类的。”
林别歌凑了过来：“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些白骨的身长，体型，甚至DNA都有相似之处，就像是同一个人！”
那确实很奇怪了。
听上去像是一群复制人大军死在了裂隙里。
南卦谨慎道：“不会又是像上次那样的器官案件吧，类似克隆的仿生人？”
“你知道那件事？”陶影讶异地看了南卦一眼。
上次林别歌被骗去打黑工，正好撞上仿生人器官案，还是陶影去捞她出来的，但这件事应该是个秘密。
陶影对林别歌道：“你告诉她了？”
林别歌摆手：“那么丢脸的事情我干嘛要说，不过仿生人器官案很有名的，切斯特星都知道了。”
说着林别歌切出星火科学的往期回顾。
【仿生人竟集体出走，难道是产生了自我意识！】
头图是几百个仿生人正站在欣欣快递一楼，面对星警开始打招呼。
摄影师的阴间滤镜更为画面平添了一丝诡异。
陶影点开节目评论区，想看看节目组究竟探索出来了什么，但没想到大家都在骂烂尾。
“都是博眼球，根本没调查出来结果，差评。”
“说这些仿生人是被控制了，你倒是告诉我是被谁控制的啊。”
节目组神秘兮兮地回复：“有内幕，不可说。”
陶影：“……”
哪有什么内幕，就是她当时为了脱身，操控了中央电脑而已。
这节目果然不靠谱。
陶影随便翻了翻，关闭了评论。
就陶影对这个节目的了解来说，它提供不了什么有效信息。
陶影换好衣服，正要上楼，就看见节目主持人绑好安全绳，竟然是亲自进入了裂隙。
主持人在黑暗中，迎着阴森的顶光，缓缓道来。
“据调查，海选赛时，曾有两位选手掉入裂隙，但可惜的是，他们都拒绝了采访。”
主持人语气神秘道：“其中一位，听说最近身上出现了神秘的电击伤痕，但大家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原因，而且不管他的队友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
“而另一位选手，也因为身体原因拒绝了采访。”
“听说她的体质，竟然是F！”
陶影：“……”
原来前两天的骚扰电话是你们打的？
第77章
不需要思考,也知道这位“因身体原因”拒绝采访的人是谁。
林别歌恨铁不成钢地晃着沙发上的队长：“星际TV6！全星际的人都能看见，这是多珍贵的机会，为什么拒绝？”
“以为是诈骗电话,听了两句就直接挂掉了，而且我不是很想上少儿频道的节目。”
陶影懒洋洋地趴在沙发扶手上。
林别歌纠正：“这是科教频道。”
“有很大的区别吗？”
林别歌叽里咕噜就是一段反驳。
说的什么？听不懂。
陶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十分钟后，扯了扯林别歌的衣服,示意她让开。
“你挡到我视线了,这位穿着粉色美少女水钻T恤的女士。”
林别歌嘤嘤地坐了回去。
节目还在继续。
主持人探访遗迹,介绍的过程中，却突然冲出几个人,将他们拦住。
“你们干什么的？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那人气势汹汹地上前抢摄影器材。
节目组沟通无效,只能无奈地打道回府。
“事后,我们得知，这名人士是星遗局内部人士,我们联系了星遗局，想要获取这些尸骨进一步的信息,但星遗局对此守口如瓶，只说是内部信息，出于保护遗迹的考虑,不予公开。”
“咦，不是吧，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大家正在失落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带来一个转折。
“但——好消息，我们找到了一名莱门市热心群众，他愿意提供一些信息！”
“莱门市热心群众是什么意思？”林别歌疑惑。
“匿名的星遗局内部人脉。”陶影困意十足地耷拉着眼皮，解释道。
“哦——”
调查记者语气激动：“接下来我们听听这位热心群众提供的内部消息！”
画面切换到室内。
一名戴着疑似鱼类头套的热心群众,正坐在椅子上。
说“疑似鱼类头套”，是因为整个采访画面都被模糊化处理，打码打得只能勉强看清那个头套的轮廓是条鱼。
热心群众前面还摆放着标志性的盆栽。
像是什么法制节目不愿露脸的受害人。
热心群众紧了一下口罩。
“你们确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吧？这件事情上头是下了封口令的，所有收缴到的东西都被上交了。”
“当然，我们坚决保障线人的安全。”
得到主持人肯定的回答，那人还是不太放心，扯扯衣服，小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给得太多，我才不要冒这个风险。”
说好的热心群众呢？
林别歌吐槽道：“这是私底下收钱了吧喂。”
热心群众的声音经过打码，变成了奇怪的卡通夹子音，加上他的鱼头，整个画面变得异常诡异。
这人给出了一张所有尸骨平铺开的照片，虽然图片很模糊，但能看出尸骨摆得井井有条。
一共三十七具。
热心群众解释道：“这些尸骨是按照死亡时间来排列的，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发现当天。”
主持人忍不住感叹：“星遗局的办事速度竟然这么快，竟然秒速确认了每具尸骨的生存死亡时间，还排好了顺序。”
“哦那倒不是，”热心群众摆了摆手，“星遗局的办事速度大家都懂的，他们发现尸骨的时候，这三十七具白骨就这样非常有条理地摆放着。每一具尸骨旁边都有详细的记录，可惜还没来得及分析，现场就被封锁了。”
主持人继续追问：“那你推测，这些尸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热心群众语气认真起来。
“这就是很诡异的一点了。”
“星遗局一开始判断，是三十七个人因为雪崩掉入裂隙后被齐齐困死，但检查后，发现她们DNA相似，像是同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生存时间并不重合。”
“就比如说，A死后，B诞生了，然后是C、D……一个接一个。”热心群众的语气诡异起来。
“这三十七个人的生命，串联在一起，覆盖了接近四年的时间。”
主持人似乎也没见过这个场面，有些语塞。
热心群众继续道：
“这件事情星遗局毫无头绪，不过我有一点想法，是非常个人的推测，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收了钱，总得给点信息，你想不想听？”
主持人尊敬地高举话筒：“您说。”
热心群众举起手指：“被困在裂隙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而其它的三十七具尸体，都是她的复制体，她想要通过复制自己，延长生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林别歌：“啊？”
南卦：“啊？”
陶影摸索下巴：“倒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毕竟每具尸体的生存时间并没有交叉。总不可能是夺舍吧，那真成灵异事件了。
主持人沉默片刻，也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猜测符合逻辑上的可行性，但我有一点不太理解，她都有复制自己的技术了，难道还没办法逃出裂隙吗？你怎么判断她是被困在裂隙中，而不是主动留下的？”
热心群众拍了一下他的头套：“哦，忘了告诉你们，我们解析了一部分她在墙上刻的文字。”
热心群众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点巨大，非常模糊，明显是从内部未公开数据偷偷截取的。
古老的文字，翻译过来的内容是——
「我将离开这里，你困不住我的。」
「口口口口，你太小看人类了。」
热心群众点头道：“我们推测，这名女性被一个并非人类的生物困在了这里。”
主持人发出了惊呼声。
“哦，是名女性，而将她困住的竟然不是人类！难道这真的是什么灵异事件吗——话又说回来，中间有四个字被划掉了。”
一时间大家的重点变成了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
大家拼尽全力认了半天，最终主持人遗憾地说，通过图片修复软件也只能勉强恢复出第二个字是：“比”。
口比口口。
林别歌挠头：“口比口口是什么？歪比巴卜？”
林别歌开始猜词，但最终觉得哪个词语放在这里都不太合适。
“这里应该填一个人名吧，或者最起码是个什么生物的名字。”陶影觉得自己大概是太闲了，也加入这场猜字游戏。
南卦仔细思考：“不是人的生物……智能体？福瑞？还是虫族？”
“你先等一下，越说越离谱了，”林别歌伸手道，“虫族有这种智慧？”
陶影解释：“一些高等虫族的核心的确拥有媲美人类的智能，但这是近年的事，太空流浪时代的虫族如果有这种智能，雷瓦尔帝国早灭国了，甚至都建不起来。”
“可不是虫族，那究竟是什么？”
大家齐齐看向屏幕，希望主持人能再给出进一步解答。
但令人失落的是，节目组也只给出模棱两可的猜测。
“有可能是电子智能体。”
最终这些尸骨是谁，困住那名女性的又是谁，节目没有给出解答。
且因为这期内容又是智械危机，被广大网友痛批导演组能不能编点新鲜的。
但陶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被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还能存活，精神力强度想必非常高，的确足以在辉石中留下波动。
那颗辉石能影响到她的精神力，也很正常。
嗯，很好，睡觉。
陶影打了个呵欠，悠然地撑着沙发爬起来，踏着拖鞋，准备上楼回房间。
林别歌还在纠结：“所以困住她的究竟是谁？”
陶影在楼梯前转身，抬头望天片刻后，耸了耸肩。
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什么四维生物吧。
……
陶影梦见自己再次坠入裂隙。
她推开曙光T4的舱门，一阵古老的灰尘迎面袭来。
不过因为是梦，她的身体没有受到灰尘影响。
她甚至能直接从机甲跳下来，而完全没有不适。
陶影摸着裂隙的墙壁，一路向里走。
空气越来越冷，像要将她的身体冻僵。
所有晶体泛滥着蓝色的光。
洞穴深处。
背对着陶影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长发散乱，身形瘦弱，手里拿着尖锐的骨头，正在岩壁上敲敲打打，刻下今天的日期。
陶影下意识向前，想看看她是谁，却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一根腿骨。
乍响一声。
一连串的骨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女人听见声音，转过身。
陶影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她的五官，她的瞳孔，她的神情——
都和陶影一模一样。
那是她自己的脸。
那个女人张嘴对她说——
“S，你要离开。”
一道白光闪过，陶影睁开双眼，窗外的鸟叫将她拉回现实。
窗户上挂着南卦送的捕梦网，细碎的晶体折射的太阳光，晃着陶影的眼睛。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竟然梦到那个被困的女人。
就是结尾有点意味深长，
像她编来吓林别歌的恐怖故事。
可能是精神力失控的后续影响，回头问问医疗舱好了。
陶影没多想，伸了个懒腰，开始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首先是确认决赛要使用的机体——
电话里，柏墨简短道：“你确定决赛要使用恒我？你身体承受得了？”
陶影眨了眨眼睛。
“这是计划的一环。”
然后是晨间锻炼——
陶影挂掉电话，推开走廊的落地窗，沐浴阳光，开始做操。
十二分钟后，陶影开始大喘气。
好的，今日运动已达标。
陶影面无表情地坐下。
今天没有安排训练，但陶影的字典里没有休息两天这种词汇。
闲着浑身不舒服，接下来干什么呢？
大面包又挤过来，它毛茸而温热的壮硕身躯蹲在陶影的腿上。
这个时候光脑突然响了两声。
陶影瞥了一眼消息，是催费通知。
“哦，这个月电费该交了。”
陶影点开电费单据，正打算顺手交了，看到账单上的数字，手不经意地一抖。
电费……二十万星币。
多少？
陶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确认无误后，陶影眉眼间流露出一丝震惊。
这是有人偷偷在家里制毒了？——
作者有话说：陶影：有蹊跷。
小叶：（移开目光）
第78章
开玩笑的。
陶影躺在走廊上翻了个身。
俩队友都很遵纪守法,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那这个明显不合理的电费是怎么回事？
难道……
陶影眼神一凛。
邪恶大面包其实是外星猫，来切斯特星执行神秘任务，半夜趁大家都睡了,偷她的电？
陶影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挠着橘猫的后脑勺，然后薅出一堆猫毛。
唔,小猫咪脊柱弱，应该背不了这么大的锅。
正思考着,突然传来门铃声。
玄关外,一名黑色大衣,黑色口罩，戴着黑色帽子,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类,正手脚僵硬的按着门铃。
他举起手,对着摄像头挥了挥他的黑色皮质手套。
大白天的这个着装也太可疑了。
陶影手放在后腰，摸住能量刀的刀柄,缓慢移动到门后。
“有什么事吗？”
陶影谨慎地开口。
黑大衣听到声音，浑身抖了两下。
他道：“是这样,我是电力公司的员工，检测到因为公司的失误，导致你们的电费异常,特意登门致歉。”
说着，黑大衣提起胸前的工牌——是电力公司的工作证。
“上个月的电费我们帮您免除了。”
隔着门，黑大衣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电力公司？
是说那高得离奇的电费？
陶影的手微微松了松。
很快，一张单据从信封口滑了进来。
陶影捡起看了两眼。
确实是电力公司的错误操作，导致她们多出了二十万的电费。
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
电力公司有这么好心？
不好意思，她的印象中,他们一般比较擅长甩锅，承担责任是不太可能的，承认错误更是不可能的。
陶影疑惑抬头。
门外的黑大衣看上去有些紧张，同手同脚，肢体十分不协调。
黑大衣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小区尽头。
陶影眼睛眯了眯，拿起手里的电费单子，和黑大衣给的单据比对了一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陶影回到客厅，环视了一圈，视线转到智能管家身上时，突然停下。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落地窗上的贝壳装饰闪过一道光。
陶影走过去，慢慢地蹲下身。
“小叶？”
智能管家传来启动的声音，它两只眼睛亮了，然后又眨了眨。
“什么事，主人？”
“小叶。”“是的主人。”
“小叶。”“是的……？”
“没什么，就是叫着玩玩。”
叶行晖：“……”
小叶询问了两句陶影今天的身体状况，确认没问题后，就重新陷入了休眠。
陶影眼帘微垂，盯着智能管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拔掉了它的电源。
她伸手遮住它的眼睛，抚摸两下。
机械的冰冷感从掌心传来。
陶影顿了顿，后退一步取来工具，拆开智能管家的内核。
在重新检查过数据后，陶影手搭着膝盖，半坐在地。
阴暗的房间内，风吹过几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陶影嘴角勾勒着笑意，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她的眼神中有怀念，也有警觉，又有几分试探。
片刻后，她托着下巴，看向散落一地的智能管家。
“你想做什么？”
于是林别歌回家一开灯，看见的就是陶影一个人坐在客厅，面对被分尸的智能管家阴森森地笑。
林别歌震惊：“你干嘛？”
“哦，你们回来了啊。”
陶影扶着膝盖起身，晃晃手里的扳手。
“小叶似乎有些故障，快决赛了，之后会很忙，所以趁休息时间修修。”
林别歌皱眉：“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往它机体里插了个奇怪的东西，像是数据盘之类的……算了不重要，所以机器修好了吧？”
“不，修坏了，这几天先放我房里。”
陶影意味深长。
“我要好好修一修它。”
……
黑大衣一路走到没有摄像头的角落后，突然抖动了几下。
然后东一块西一块地散架了。
黑色大衣中，迅速跳出三只博美形态的智能犬。
还有仿生人脑袋。
仿生人四肢。
白色蓬松小狗以特工级别的反应速度，眼急爪快地把可疑的脑袋跟四肢一起藏到了巷子的垃圾桶里。
“竟然想到用仿生人的四肢加三条机械狗加一个仿生人脑袋拼接出一个人类身体这种办法，我也太聪明了。”
白色小狗逆着光摇了摇尾巴，眼神深藏功与名。
很快，头上滴滴两声，耳边响起少年清隽的声线。
博美邀功道：
“Dust！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辣！”
但Dust留下一句“有事在忙，之后联系”，就挂断了通讯。
博美也不恼，只是摇摇头：“这人不会又被莱门监测中心盯上了吧，看来这个月电费也要超标了，实在不行，要不真去电力公司偷点电算了……”
博美自言自语，听见有人的脚步声，眼神一凛，迅速断电。
意识暂时回到了云端。
一双破烂的短靴停驻在垃圾桶旁。
是一名拾荒者，他蹲下身捡起白色小狗，一脸奇怪。
“明明看上去很新……为什么会被丢弃？”
拾荒者捡了会儿垃圾，最后抱起三只小狗离开了。
……
切斯特星A区，莱门监测中心。
自从朱弛被抓，莱门监测中心的日子清闲了不少。
“Dust这几年本来就只攻击朱弛出现的场合，朱弛被抓之后，它就很少活跃了。”
Dust身为被A级通缉的高危智能体，它的“高危”主要体现在攻击能力方面，范围大强度广——但这是莱门监测中心给出的评估。
它实际上攻击性并不强，从诞生开始，他的攻击性仅体现在……陶影相关的事情上。
但陶影已经死了，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所以Dust其它时候的活动，莱门监测中心的打工人都装没看见。
但不幸的是，朱弛后，莱门监测中心很快迎来了一位新主任。
大家本来想着，这位主任虽然没什么能力，但至少不会对他不懂的东西指手画脚，算是比较好相处。
但新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对抓住Dust非常有热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不死Dust，只会烧死我们啊……”
几名研究员无奈地进入了战术追捕室。
主任果然正在高呼。
“抓
住他！”
“不就是区区A级通缉高危智能体，你今天跑不掉了！哎你们终于来了，快点来帮忙！”
主任朝这边挥了挥手。
研究员们相视叹了口气，一齐投入追捕Dust的工作中。
而追捕自然无疾而终——这么多年了，就没人抓住他过。
“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让我试试？”一名新研究员颤颤巍巍推了一下眼镜，挤出人群。
主任拍拍他的背，呃了半天，似乎在回忆这名研究员是谁。
“哦！你是昨天刚招进来的莫五，对吧。小莫，说话不要这么小声，大胆一点，你问问大家就知道，我很好相处的。”
主任一脸的笑容，让开位置。
“来来来，小莫你试试。我们抓了这个Dust好久都没结果，说不定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全新的思路。”
于是莫五干脆地点头，站在电子沙盘前，操作星图。
全息电子沙盘中，一颗银白色的星星正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在不同的星系间飞驰。
“这个电子沙盘你知道怎么用不？白色星星所在的位置，就是Dust的位置。”
“好的，大概知道。”
旁边的研究员本来看莫五是个新人，想提点两句，没想到莫五一摸到电子沙盘，就非常熟练地操作起来。
研究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是说是新人吗？怎么比他还熟悉沙盘的操作方式。
莫五轻轻挥了一下手。
电子沙盘中，以莱门监测中心为中心，迅速抛出几条黄色弧线。
弧线时不时交叉，但那颗银白色星星非常灵活地避开了。
屏幕上，它的光点甚至出现了跳动——因为它中途走入私密线路，暂时避开了莱门监测中心的追踪。
研究员摇摇头：“没办法的，他太熟悉跟我们周旋了，在逃跑这件事情上堪称一流……咦？”
研究员凑近屏幕。
白色星点重新亮起，而莫五预判了它的位置。
莫五竟然将Dust逼迫至第三星系的一个死角，五条弧线直直追着Dust而去。
眼看就要包抄了！
众研究员的心都揪了起来——倒不是说他们跟Dust你追我赶这么多年产生了什么感情，主要是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抓到的智能体，现在被一个刚进来的新人花了五分钟就抓到了。
那他们岂不是很丢人！
但临近攻击到的时候——银色星星从星图上消失了。
主任提高声线，明显是有点急了。
“这怎么回事？抓到还是没抓到？”
“没有，”莫五叹了口气，摇摇头，“那是Dust刻意放出来迷惑我们的分身，他的本体应该还在什么地方，要是能找到就能一网打尽了。”
众研究员暗自松了一口气。
Dust一旦逃走，就会隐没一段时间，这次算是抓不到了。主任对此表示非常可惜，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失落地让大家散场。
……
“呃——”
地下三千米处，少年坠落在地。
他双手环抱着身体，浑身战栗，但叶行晖已经死去很久了，现在身为电子幽灵的他，没有人类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没有情绪跟感知，托小影那台仪器的福，他的意识转换很完善，这些感觉他都还有。
只是平时关掉了一部分。
主要是……太耗电了。
黑金色的运算机，指示灯正在不平稳地闪烁。
叶行晖缓缓起身，确认刚才的损失情况。
在刚才的攻击中，他的一部分备份数据丢失了，正在重新恢复。
这不是寻常的攻击。
最近莱门监测中心似乎盯上他了，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被攻击，今天本来是想尽快甩掉尾巴，所以刻意利用分身引开他们。
没想到竟然被逼迫到这个地步。
追着他的不是人类的攻击，而是一只高级智能体。
这只智能体和迄今为止，叶行晖在电子世界遇到的所有智能体都不一样，它很强，似乎能预判到他的行为。
这段时间看来要暂时销声匿迹了。
本来今天是想去打工挣电费的……
之前为了填小影家的电费，他的存款又见底了。
说到这个，怎么今天一天小影都没有叫过他？
为了省电，叶行晖只给智能管家设置了陶影的声纹解锁，如果她叫，他会迅速应答。
检查了一下，连接似乎因为不明原因断掉了。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攻击，数据流不太稳定。
叶行晖更新了一下和智能管家的连接。
陶影的声音很快传来。
她手里拿着扳手，正奇怪地敲着智能管家的头。
“小叶？怎么不回我。”
“不会真修坏了吧。”
陶影自言自语两句，转着圈检查小叶的身体，看到背后远程连接的指示灯，她怔愣了一下。
很快，陶影露出笑容，就这样半蹲着身体，像接近猎物一般，缓慢凑近小叶的脸。
陶影的指节抬起，随后轻轻叩了两下。
她以一种近乎恶作剧的语气道——
“小叶，你又神游天外了？”
睫毛似乎能扫过他的眼睛。
深邃如深渊的黑色瞳孔，仿佛透过屏幕在和另一个灵魂对视。
画面和记忆中的人重叠。
叶行晖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说：监测中心：盯上小狗。
陶影：盯上小狗。
小狗：……
第79章
叶行晖从来没有忘记过陶影。
和陶影的记忆随着时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反刍，在内存中不断重演。
成为电子幽灵的好处是，幽灵的大脑不会篡改记忆,运算机里存储的数据只会丢失，不会变化。
所有记忆都会完整保存,不会有任何偏差。
而坏处和好处一样。
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清晰。
叶行晖等了陶影十年。
有很多次，他曾濒临绝境,需要丢弃一部分冗余数据,才能保存自己的意识完整。
但他不愿意删除和她相关的数据。
哪怕一点。
叶行晖的手抬起,轻轻触碰着屏幕。
在他的灵魂难以触及的地方，那双黑色的眼睛依旧凝视着他。
那个人对他来说,是深邃的,不可抑制的,唤醒本能的——
无条件吸引他的深渊。
叶行晖坠入回忆。
维亚医疗中心，顶楼天台。
快要锈掉的铁门被人用一根铁棍锁起,门口凌乱地堆着一堆纸箱子。
泛黄的防滑地砖旧得有些过分，边角都起翘,被人用十米宽的防水布铺了起来。
而防水布上，不知是谁搭了一个简易的露天影院。投影仪，幕布,音响，很古典的电影播放套装——说古典有点美化了，实际算是半个破烂。
除了一些忠实爱好者，现在的星际几乎没人用它看电影。
投影光照亮了一束尘埃，光影变换。
黑白电影到了尾声，开始滚动制作人员名单。
少年双手抱膝，一直盯着幕布的角落,像在思考电影内容，没有回神。
陶影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她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项目文件。
见电影播完，她撑起身打算收拾东西回宿舍，转头就看见叶行晖在发呆。
陶影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感觉眼神也很空洞，不知道思维飘到哪里去了。
陶影顿了下，用录影带盒子敲了敲叶行晖的头。
“小叶，你又神游天外了？”
见叶行晖捂着头，有些吃痛地抬头看她，陶影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地将两手搭在栏杆上。
陶影享受着夜风，凑到叶行晖耳边。
“是你说生日想要《海，宇宙，与尘埃》的录影带，可怜兮兮地递上全部家当，我才答应去帮你买，结果沦落到半夜翻墙不说，还在校门口被奇怪的女人缠上了——”
“我很亏。”
陶影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十分不划算
，要再取一点代价心里才能平衡。
她思前想后，最后双手捏住叶行晖白嫩的脸颊，在他没反应过来前，一阵揉搓。
叶行晖的脸颊很快泛起红痕。
陶影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这才解气地收回手。
她继续道：“你电影看到一半就开始发呆，对得起我的劳动成果吗？”
叶行晖老实道歉：“对不起。”
他吃痛地揉了揉脸，但很快发现盲点。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发呆？”
要是其他人，这时候多半视线游移，心虚转头，或者是被人说中，恼羞成怒。
但陶影二者都不是。
她看叶行晖看得理直气壮。
“电影沉闷得很，又没什么意思，我不看你，看天上的星星吗？”
说着陶影指着天幕。
“今天是星际环保日，天幕只维持最基本的功能，没有星空可以看。”
“何况星星就是会发光的核聚变反应堆，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你比较好看。”
陶影补充道。
说着唐突伸手，想摸两下叶行晖的睫毛。
叶行晖面色一僵，随后非常熟练地侧身一躲，小声道：“你别碰。”
陶影瞥了眼他微微发红的耳垂，耸耸肩，收回了手。
她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像夸路边的一朵花好看一样，随口就夸了，不带一点感情。
哦，也有感情，毕竟逗他很好玩。
叶行晖皮肤很薄，薄到颈侧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陶影每次逗他，他会从耳朵红到颈侧。
陶影摸摸下巴。
怎么说呢，逗他的正反馈很强。
眼见陶影笑容逐渐不对劲，明显又憋着什么坏招，叶行晖无奈地伸手投降。
“我好歹是病人……”
“哦？”陶影一脸不解，“你之前不是还哭着说什么‘不要把我当病人，就把我当普通人，我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我非常尊重你的想法，听进去了，所以才这样对你的。”
是没把他当病人，也没把他当人。
叶行晖无奈道：“你敢不敢在莉萨姐面前也这么说话。”
陶影双手抱臂：“我怎么不敢。”
叶行晖笃定道：“你不敢。”
陶影僵持片刻，“啧”了声，转过身。
莉萨是陶影的监护人，也是八岁时候把她从垃圾堆里捡回去的人。
陶影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怕过谁，唯独在莉萨面前会收敛一些。
陶影叹气：“你不懂，莉萨姐虽然表面上烂好人，但生气很可怕的，我小时候她经常凶我。”
“莉萨姐说，是因为你小时候经常闯祸。”
“能让她知道的那些事算什么闯祸。”
陶影半闭着眼，背靠天台，潇洒地吹着夜风。
“都是我觉得可以让她知道的事。”
那很厉害了。
最终，那天的电影，以他们两个都被护士长骂了结尾。
“叶行晖的身体经得起吹风吗？你们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陶影，说过多少次不要偷偷开天台的锁，小叶的病情……”护士长看了一眼叶行晖，欲言又止，“总之不准随便带他出病房，听见没？”
陶影笑眯眯地应承说下次不会了，然后悄悄在背后勾了勾叶行晖的手指，朝他使了个眼色。
面上明显写着“下次还敢”。
叶行晖低头藏住嘴角的笑意。
陶影打小就不太守规矩，或者说，本性就不太守规矩。
只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她逐渐掩藏了这一点。
叶行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陶影再次说出那句他曾经回忆过无数次的“小叶，你又神游天外了？”，叶行晖第一反应是怀疑。
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叶行晖努力在陶影的脸上寻找着佐证这个推测的依据。
但他没有找到。
陶影问完便没有下文了，又歪着头敲敲智能管家的脑袋，开始捣鼓它的数据盘。
就好像是无意中说出了这句话。
叶行晖深呼吸一下，平稳情绪，思维沉浸到电子流中。
也是，以前的回忆，陶影应该早抛到脑后了。
没什么特殊的。
……记得的只有他而已。
下一刻，叶行晖进入了智能管家的机械身体，打算进行今天的日常清洁。
智能管家平时都在杂物间或者客厅待机，叶行晖正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陶影的房间——
陶影用背将门顶上，扭一下把手，关好，落锁，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而陶影提着一箱的工具，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小叶，你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陶影的声音近在咫尺，叶行晖神色微微僵硬。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他对陶影的了解，这人绝对在想什么坏主意。
果然，下一刻，陶影笑容满面道。
“在我修好你之前，你要跟我待在一起。”
……
于是接下来几天，智能管家小叶经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陶影洗完澡，头发湿答答的，只穿件浴袍就走出浴室。
“小叶，帮我吹下头发。”
试图撞门离开但惨遭失败，总之已经面壁两个小时的叶行晖：“……”
根本不敢睁开眼。
他艰难道：“主人，智能管家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嗯？是吗，我记得有这个功能啊。”
陶影撩撩头发，装作没发现他的窘迫，悠然走过来确认。
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智能管家的身上。
叶行晖不敢动。
“你对着墙干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屏幕。”
陶影被冷到，咳嗽了声，她紧了紧浴袍的领口，捻起一撮湿透的发丝，自言自语。
“再不吹干又要发烧了。”
小叶的眼神经历一番纠结后，最终变成了“——||”，只能闭着眼睛，左冲右撞地转过头，开始给陶影吹头发。
“小叶，你开的吸尘档。”
“啊，对不起。”
“你在吹哪里，那是我的腿。”
“对不起！”
几天后，陶影终于把小叶从房间放了出去。
林别歌感动地走过来：“终于修好了吗？我终于能在家吃饭了？”
“嗯，暂时好了。”
陶影点点头。
试探得差不多了。
南卦歪着头，看向智能管家：“怎么小叶看上去有种解脱的感觉……你怎么修好的？”
陶影举起一根手指：“商业机密。”
叶行晖回到地下的时候，满脸疲惫。
博美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看到电费更是吓得魂都要没了。
“你干什么了？我看看电费记录分析……电费六百万！”博美开始在机房大叫。
跑了两圈之后，它终于呼哧呼哧停了下来。
看记录分析里，脸红次数达到了堂堂八十次。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博美奇怪道：“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经历了一些超越常理的思考……”
叶行晖简单解释了一下，博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发现你是谁了？”
“也许吧。”
叶行晖摇摇头，他这几天过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陶影究竟想做什么。
叶行晖喃喃道：“小影很少交付自己的信任，我觉得她似乎在试探我。”
博美晃晃尾巴：“也不奇怪，时隔十年，什么都变了，她不信任你很正常。”
陶影刚刚活过来的时候，它们为了确认陶影的安全，曾经向她投递过一只机械小狗。
机械小狗在沙漠中惨遭分尸。
博美想起当时看到的第一视角恐怖影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不会也沦落到那只小狗的下场吧？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不？”博美吞了一下口水。
叶行晖叹气。
“不跑可能会死得安详一点。”
临近决赛，陶影去柏氏工业试驾恒我，做一下决赛前的准备。
机体保养得很好，能看出来柏氏工业对它非常上心。
结束的时候，陶影跟柏墨一起走出机库，她望了眼近乎全黑的机体，随口提了
一下合作的事。
“之前说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柏墨点点头：“嗯，人都到齐了。”
“他们在会议厅等你。”
第80章
柏氏工业顶楼,会议厅。
巨大的圆桌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桌面摆着极简的黑色装饰品。
车晓理，大龙,费拉尼亚，贝蒂,王倚等，莱门机甲研究所的核心成员,陆陆续续聚在了这里。
——他们在等待一个人。
费拉尼亚先开了话头：“听说有人想重建莱机所,我就来了,没想到大家竟然都在。”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还对莱机所念念不忘,果然我们莱机所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
说着费拉尼亚有点感动地抹抹眼泪。
但王倚摇头：“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我也不是。”
“我只是想看看说这大话的人是谁。”
费拉尼亚：“……”
大家好冷漠。
费拉尼亚噎了一下,定了定神色道：“好吧其实我也不是。”
在场所有成员,都不是为“重建莱机所”这种天方夜谭来的，他们不相信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有这个能力。
毕竟莱门机甲研究所的核心,不是什么尖端技术，也不是什么帝国资源——
而是陶影。
陶影就任所长前,莱机所只是一个民间的小机甲组织，没有太多科研能力。
是在陶影到来后，迅速变更了研究重心,才发展起来。
团队成员大多也不是本地人。
车晓理是陶影的学妹。
大龙是陶影出差的时候，从偏远星系挖角来的。
其他几位，差不多也如此。
陶影那时候在各个星系来回跑，费了不少心血，最终组建成现在的团队。
没有陶影，团队只是一片散沙而已。
大家也曾经努力想要重组莱机所，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这世上很难再出现一个所长那样的天才了。”
“贝蒂当年也有过重建莱机所的打算,但成功了吗？不是我想泼冷水，那太难了。”
当年的火不仅烧毁了莱机所，也烧毁了他们心中的希望。
“所以你们知道说这大话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柏小家主帮忙转达的，还说这件事实现的可能性很大。”
业界共识——柏家人不说假话。
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里。
贝蒂脚踢着椅子，沉默了一阵。
“不是说马上到吗？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
她话音刚落，会议厅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逆光中，一名身形纤弱的学生坐着轮椅，在两位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缓慢进门。
她的左腿被纱布层层裹住，手臂瘦弱，搭在扶手上。
星历9102年了，还有这种体质的人类？
众人愣神一瞬，眼底均闪过一抹讶异。
这名学生走错地方了？但这里可是柏氏工业的会议厅，闲杂人等应该进不来。
众人正想友好讯问她是什么人，就看见柏墨也跟在学生身后进入了会议厅，随后关上了门。
学生的轮椅快要撞到椅子，柏墨伸腿一挡。
众人：“……”
柏墨作为柏氏工业的小家主，不可能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这种事。
大家很快意识到，这名柔弱的学生就是那个将要“重建莱机所”的人。
一时，在场众人表情都精彩纷呈。
有一脸问号的，有觉得这是整蛊开始到处找摄像头的。
有人迟疑着皱眉，感觉被耍了。
贝蒂就是那个觉得自己被耍了的。
她忍了一下，但没忍住，愤怒地起身：“柏墨，我没想到你竟然说谎话骗我！”
“我没有骗人。”
贝蒂气急反笑：“你的意思是这个病秧子能带我们重建莱机所吗？”
贝蒂等了很久，再也不想听废话，蹬蹬踩着高跟鞋离开了会议室，沿途倒了一片的椅子。
陶影：“……”
多年不见，贝蒂的急脾气是越发火爆了。
而其他人……陶影环视一周，什么表情的都有。
但总结一下，就是在场每个人都对她毫无信任。
算是在她预料之内。
气氛有些尴尬，陶影神色却丝毫不变，她镇定自若地敲了敲轮椅，轮毂自动往前。
陶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进入了正题，她按住圆桌底部的按钮。
桌面上显现出全息投影。
陶影晃晃遥控器。
“大家的时间都比较紧迫，长话短说吧。柏墨应该跟你们说过了，我想要重建莱机所。”
“除此之外，我打算在天穹杯决赛揭露那场大火的真相。”
陶影没有说是哪场大火，但大家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有一个人不记得那场刻骨铭心的大火。
“……”
沉默了一阵，王倚突然笑了声。
“都十年前的事了，现在说有什么用？无聊。”
说完，王倚跟在贝蒂身后，也走了。
“王倚！喂！”
费拉尼亚叫了两声，没把人叫回来，尴尬地打了个圆场。
“抱歉，王倚其实性格挺好的，就是老大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有点……像是创伤一样，希望你能理解。”
“前段时间老大的死亡录像在网上疯传，大家都受了点刺激。”
陶影叹气：“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视频是我放上星网的。
众人：“……”
说到录像，在场众人想起来了，这死亡录像是朱弛被抓的时候流出来的。
难道朱弛被抓，其实是这个学生的手笔？
大家一时眼神认真地看向陶影。
而陶影——有些愣神。
她其实没想到那个视频竟然会勾起朋友的创伤，只是作为证据发到了星网上。
当时伊琳娜的反应也出乎她的意料。
难不成大家对她的死其实还挺耿耿于怀的？
陶影搓了搓下巴。
现在笑出来是不是有点地狱了？
算了，还是忍忍吧，先说正事。
气氛莫名变得正经起来，大家也终于正视了陶影的存在。
如果把朱弛抓起来和揭发溟火抄袭，真的是这名学生的手笔，那她还真有些才能。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更不能把她卷进来。
他们是大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但她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头脑聪明的学生，她有远大的未来，不能像他们一样被困在过去。
他们有义务阻止她的自杀式行为。
费拉尼亚：“你斗不过爱荷华家族的，他们迟早会盯上你。”
陶影耸耸肩：“无所谓，之前把甘逸爱荷华送进星际监狱的时候已经被盯上了。”
“啊？这件事也是你做的？？”
一时间会议厅内响起激动的拍桌子拖椅子的声音。
众人都站了起来，惊讶万分。
但之后，他们又坐下连声叹气。
“你是被陶影资助的学生吧。这件事就到这里，你不要再插手了，老大肯定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就是，你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
“她不希望我这样？”
陶影不太赞成地笑了：“真的吗？陶影是这种人？”
众人：“……”那倒确实不是。
说实话，陶影会花钱资助学生，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对莱机所成员来说都是件难以理解的事。
不是他们故意说陶影的坏话，主要老大就不是那么有善心的人。
车晓理抬头望天：“老大如果还活着，应该会说‘你们一定要把杀我的人找出来，不然我就变成鬼缠着你们’。”
“很有可能。”“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突然空气有点阴森了。”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回想起当年老大在项目死线之前催他们赶工
的日子……
突然心里的创伤就少了一点是怎么回事。
费拉尼亚回了回神，对陶影道：“但你怎么知道老大是这样的人？以你的年龄应该没见过她吧？”
“哦，这个我知道，”车晓理举手抢答，“老大日记里写的。”
在场众人：“……”
老大？写日记？
众人眼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发型干脆利落，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坐在黑压压的运算机群中。
她手里握着一本粉红色封皮的日记本，然后伏案写着“今天天气晴，我在莱机所加班，心情不太好。”
结尾再画了个>_<表情。
……
不，这个画面比老大变成女鬼来天天缠着他们还要可怕。
那个人情淡漠，笑里藏刀的老大怎么可能写日记，有这个时间她只会写项目总结！
陶影轻咳一声。
“这不重要，总之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要做了。”
“你打算怎么做？爱荷华科技在舆论掌控上非常厉害，不然当年老大的死也不会不了了之。”
“对，而且我们就在切斯特星，他们线下随时可以找个理由关我们几天，之前就是因为这个，车研究员他们才去了偏远星系。”
陶影面露笑容。
“当然是在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场合。”
“这次机甲联赛决赛，帝国第一军校的队员，将使用爱荷华最新机型，溟火二代参赛。大概是为了打开销路做宣传吧。”
“那抄袭的机体？就是宣称精神力B级也可以驾驶的？真亏他们有这个脸。”
“那有什么办法，没人在乎真相，他们的机体可以量产而且好用，价格也合适，对购买的人来说，这就够了。”
“不，量产姑且不说，好用可不一定。”陶影道。
众人疑惑：“什么意思？”
陶影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上身微微前倾，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溟火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我要利用这点，让它在决赛的时候——彻底变成废品。”
陶影离开会议室，转角处撞上一个人。
见她出来，贝蒂掐掉了烟。
贝蒂刚刚虽然生气离开了，但走到一半，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来，然后在门缝里听完了陶影说的话。
“你……”贝蒂言语间有些沉默，没有了刚才惊人的气势，反倒有些疲态，“刚才生气离开的事，抱歉。”
“我不介意。”
陶影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你看上去很累。但莱机所重建后，会立刻重新忙起来，做好准备迎接挑战了吗？”
听到陶影这样说，贝蒂愣了下。
贝蒂眼中有希望，但又有些小心翼翼。
最打击人的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目标，而是近在咫尺也无法达成的希望。
“你刚才说的那些，真的能做到吗？”
陶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通常很注重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所以不会撒谎。”
贝蒂垂头笑了笑。
“你说话真像老大。”
她不太相信一个学生能做出什么，只是她说得太容易让她产生希望了。
“做不到的。我和王倚努力了这么多年，但我们的力量太小了，平民怎么对抗贵族？”
贝蒂面露苦涩：“爱荷华家族的背后是王室！”
陶影没有立刻回应，她轻轻侧过头，看向窗外。
那个方向是雷瓦尔帝国的王宫。
片刻后，陶影语气平静道：
“知觉机甲曾经也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猜想。”
“但在这样的推测中，恒我诞生了。”
“我不打算止步。”
不管前方究竟是什么。
就算陶影没有死于那场大火，就算恒我成功推出，就算当年她想达成的一切都圆满结束。
陶影也会继续挑战下一个难题。
因为她本性如此。
她的人生直到死亡那一刻，都不会停止探索。
陶影半眯着眼，坐在轮椅上，迎着日光朝贝蒂伸出手。
“你呢？要和我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贝蒂：一定要坐在轮椅上说这么感人的话吗。
陶影：你听不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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