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她向来是不惹事的胆小性子,生怕儿子招了旁人不喜,更怕得罪了主母,落得个不好,因此向来也不敢亦不愿跟赵婉多搭话。

“无事,很可爱呢。”赵婉说道。

杨姨娘约摸是想快些离开这康悦堂,顾不得跟赵婉再寒暄几句,便匆忙离开了。

赵婉亦没有停留,这地方,杨姨娘不想待,她当然也是不想待的。

少女纤弱的背影如打了胜仗一般,袅袅地走出院子,往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不知云赵两家是如何商议的,总之过了几天,赵婉便得知自己嫁入云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只是婚期却是定得极近,那云舒急着赶赴御沙关,三书六礼虽未有怠慢,但皆走得匆忙。

赵家自是不以为意,赵夫人面对自己非亲生之女,只恨不能立马便将她嫁了出去。

而赵大人,这些年与自己这位大女儿并无多少父女之情,如今得了个大实惠,刚定下便获知今年升值有望,狂喜之余,也不过是想起来便过问一下,叮嘱赵夫人教好女儿,莫惹恼了夫家,对此并不多么上心。

赵婉对此倒是乐得自在,身为标准现代人,她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看中。这场豪赌还未见分明,她虽心有忐忑,亦知道事既已定,此时再没有了反悔的机会,只好安安分分地顺其自然了。

转眼间,已至大婚。

此时已年二十八,各府各家皆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然而云府这场婚事却办得并不太热闹。云家在朝中交好的同僚,有相当一部分,都在过去的一年中,逐渐减少了来往。

云家在感叹人走茶易凉的同时,并不太沮丧。武将之家,失去了什么并不会多么失望,概因他们知道,他们的战场不在朝堂,而在沙场。

天色已晚,赵婉坐在红烛颤颤的婚房中,盖头下是一张画着浓浓红妆的明艳的脸庞。

她平静地感受着不远处的喧嚣,等待着与这位新上任的夫郎来一次亲切会晤。

而这场婚事的另一位主角云舒,在隔壁院子中,正懒懒散散地与众位从前玩得甚好的兄弟们交杯换盏。只不过今日仍留在此刻的郎君们,数量上却远不如当初意气风发之时。

从前时时刻刻吊儿郎当略带稚气的脸庞,经过了这一年的现实洗礼后,已然变得刀削斧凿般成熟起来。

他身着一身红衣,却似是无多少喜气在身,有人敬酒,他便端起酒杯,往嘴里灌下一杯清冽的浊酒,熙熙攘攘间,只见得他酒一杯一杯地下肚,脸红也未红一下。

“过了这个年,四郎便要去御沙关了,兄弟我只恨不能跟着你一道前去,烈酒好马,上阵杀敌,岂不快哉!”

向来喜欢跟在云舒后面作威作福的威远候幼子林前,歪歪倒倒地端着酒杯,红着眼睛拉扯着云舒的袖子,很是不舍。

“大婚之日,说这些作甚,来,恭喜四郎娶得娇娘!从此夫妻俩人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另一郎君说道。

“是是是,恭喜四郎……”

“恭喜恭喜……”

云舒有一个来一个,皆将酒喝了,即便是他酒量再好,此时也开始有些晕晕陶陶。

待更深露重,大伙儿都或告别、或醉得不省人事被下人们抬去客院之后,他来到湖中央的亭子里,站在那一日见着赵婉他现在的妻子坐着的位置边上,趁着微弱的夜色,观赏着那一池寥落的枯荷。

乌云蔽天,寒风瑟瑟,好一番冬日的萧索。而侯府中张灯结彩,灯火彻夜不息。

婚后便要赴边,此去困难重重,更要御城抗敌,谁也不知道,云舒会不会成为云家又一个早逝之人。

云舒看着这满池倒映着红影的冬水,却是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云家的起势、父兄阵亡的真相,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不得不去。当然,他自己,亦是想去的。

过去按着家中的教导,不得不在明面上伪装成纨绔子弟,镇日里干些调皮之事,可谁人知,云家的男人,岂会真是如此?他云舒,难道就要为了苟活,而装一辈子纨绔?

在祠堂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一日,又在云母面前跪了一日,他终于获得家人的垂泪首肯,上请圣上,掌云家军,扛敌于边关。

从那一封由云家旧属拼死送来的密信开始,云家大大小小便都知道,他们的敌人,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御沙关外的高兹人。

而现在,便是他要去查清的时候了。

寒风到底是吹醒了今夜喝了无数酒的新郎,他按了按额头,想到自己一转身就要去婚房,去见那性子如迷的小妻子,便莫名有些觉得,今晚怕还是不能安生地倒头就睡。

事实上也正如云舒所想,他洗漱好换上宽松的衣袍来到卧房之时,便看见赵婉已经自行揭了盖头,拆了头饰,换了衣裳。

佳人见云舒进来,嫣然一笑,刹那间如繁花盛开,春使到来。

第3章 3红烛

红烛跳跃的光在室内流转,相互间并不多么熟悉的一对璧人就着矮榻相对而坐,那情形不似新婚夫妻,倒似合作双方在洽谈着什么。

赵婉心想,这场豪赌,成败约摸就在今晚。

她卷了卷一绺柔顺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对面散漫而坐的郎君,哦,这位长相无论看多少遍都优越至极的人,就是自己今后的夫君了。

与此同时,云舒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这位似乎与寻常贵女不太一样的新婚娘子。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好一阵,才终于在怪异的氛围当中,倏尔笑了出来。

“天色已晚,不若,先安寝?”云舒主动以退为进。

“安寝倒是不急,不如咱们先谈谈天呢。”赵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灯火通明的窗外,矜持地笑了笑。

“哦?娘子想聊些什么?若是诗词歌赋,为夫才疏学浅,怕是难以与你聊起来。”纨绔子弟只会逃学,哪会风月。

“自然不是,惯闻夫君诸般游戏皆擅长,不如我们便来玩一个游戏吧。”穿越人士的文学造诣实在比不上古人,怎会谈诗词歌赋。

“游戏?”云舒眼中升起一丝兴致,这小娘子,倒是真有些意思。

“对,游戏。”赵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舒一眼,晶亮的眸子仿若春日极尽妍丽的花朵。

她表情如小狐狸一般,充满期待地看着云舒,尔后从一个精致的小荷包中,掏出两颗前日里使阿秀偷偷买回来的骰子,放在手掌上摊开,示意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