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战士们能获得?更好的粮食补给,能在这冰寒的天?气中?一回来便有热水喝,伤兵们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还站着干嘛,干活儿呀,可别被乡亲们给比下去喽!”赵婉一回头,见着不知所措的几个亲随,脸上终于放出了丝丝笑容。
“嘿哟,咱们老胳膊老腿儿的,怎的比得?上这几位年轻的军爷!”一位老汉儿正在搬着柴火,闻言龇着牙花儿笑道。
云前几人此时?也不好再?提请夫人离开?的话了,忙跟上去跟众人一道干活,只不过注意?力仍旧十?分称职地落在赵婉身上。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是不会改变她的想法的,还能怎么办,继续听话做事呗!
一时?之间,原本?有些沉寂的边军营,豁然热闹了起来。
赵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即便是在如此寒冬之中?,她也与众人一样因不断使?力而?热起来了,而?在这种情境下,她心中?的担忧亦骤然淡下去许多。
这些人都有家人在前线,此时?亦皆生死未卜,然而?他们始终包含着对生活的激情,这会儿哪怕是在不停地干活,亦是与相熟之人有说有笑,她为何不能像这些人一般,何苦绷着张脸呢?
想通了这点,她的情绪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开?始条理清晰地布置了各方事务。
有了她这么个带头之人,军中?仅剩的人都开?始埋头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再?没有闲着的了。
前方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但那又如何,该死就?逃不掉,能活着,也要将每一刻都活够本?儿。
在经过一处火头营时?,赵婉余光瞟见营地边上摆放了十?几口大缸,此时?水缸中?的水,正因为适才被人挑了些走,而?晃动着少许涟漪。
赵婉不由得?走到水缸跟前去,呆呆地看着这剩下的半缸水逐渐平静无?波。
“云前!快来!”她乍然转过头,朝不远处正在干活的云前喊道。
“先生有何吩咐。”周边有人来来往往,云前谨慎地问道。
他心中?有些忐忑,唯恐夫人又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一刻钟后。
云前叫上些身强力壮的百姓 ,一道用水桶将一桶桶冷水抬上了城墙。
瞧着城墙边上正在试图不断往上涌动的高?兹军,云前冷笑一声,与同僚护卫着人将水贴着墙倒了下去。
高?兹军灭有弄明白云家军的意?图,还以?为这冷水怕是什么滚烫的热油之类的物事,忙闪躲开?来。
不料这冷水竟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是全部灌注在城墙之上。
很?快,他们便愤怒地发?现,在这极冷的天?气中?,那薄薄的冷水竟是结成了一层冰。
紧接着,云前一声令下,第?二层的水便倒了下来。
便是这般一层又一层薄薄的水,在不久后将城墙最重要的一截都浇成了湿滑的冰墙。
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加大了高?兹攀上来的难度,云前冷笑一声,顺手帮一名兵丁解决了两个敌人,冷笑着率众离去。
而?大后方,赵婉正率领着女娘们动作甚为麻利地将纱布用滚水洗烫、又分了些人将将士们湿得?掉冰碴的衣物拿出来,用火熏烤、排掉干泥,尽最大可能的将这些后勤用品处理干爽。
前方不断有伤员被抬回来,而?医护人员各个都忙碌得?脚不沾地,这些女娘的到来,还真为军医们省下很?多力气。
赵婉心系沙场,待一切都安排好,她心中?那股惊慌又悄然蔓延了上来。
她不由得?想,此次御沙关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元京那边的援军,恐怕就?等着云家军溃败,然后迎上前摘取战果?呢。而?青州那边,如今也不知晓是什么情况,竟也迟迟没有派人到来。
这让赵婉不能不多想。
云家军在火烧高?兹的粮仓之时?,便已?经想到了后头的应对之策,但现在唯一的变量,出现在了乔应年的援军之上。
若……若青州那边未曾及时?出兵……
若乔应年也与朝廷沆瀣一气,打算在此战役上将云家军彻底击溃……
不能想。赵婉晃了晃头,将心中?那点疑虑用力压了下去。
如今这场战役已?经打响,高?兹军显然是用尽了全部兵力背水一战,在这种时?候,云家军也别无?他法,只能正面迎战。
此时?,战场上。
云舒的盔甲上已?被暗红的血迹与泥水浸染得?脏污一片,连那张甚为英俊的面庞上,亦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
他拿着兵器,骑着马亲自转圜在战场之中?。
在如此作战的形势上,已?经没有将领与兵丁之分了,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砍杀敌人。
连日的阴雨让地面泥泞不堪,在马蹄与人腿的踩踏下,早已?成了无?边无?际的泥潭。
云舒杀红了眼,但心中?依旧清明一片。
他在杀敌的间隙中?看向高?兹的后方,心中?亦在赌。
赌乔应年正率军在来的路上,赌高?兹军早已?衰竭,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他云家军只需再?坚持、坚持一下,定能大捷而?归。
兵荒马乱中?,云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俏丽的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他,倏尔回眸一笑,像极了雨后边缘滴着晶莹水珠的桃花。
云舒紧咬着牙,无?视身上各处的伤口,夹马冲向前方,将迎面而?来的高?兹军狠狠挑下马背。
一次、一次,又一次,雨又无?声落下。
无?数将士强撑着身体,努力地杀敌,努力地闪躲,身上的伤痛已?经几乎感受不到,麻木到肢体只剩下了本?能。
眼见着战况不妙,云家军节节后退,而?攻城的高?兹军一波又一波不要命地往前冲,云舒回眸,疲累地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