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汌高举着准备再次刺向尸体的短胳膊猛然一顿,他面无表情地转动脸颊,黑黢黢的眼睛望向即将被推开的大门。

“衰仔!”左哥拎了两份炒面和一瓶安眠药进来,他一边关门,一边朝屋里叫起来:“出来吃饭衰仔!”

东西被放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轻响。

左哥没有等到衰仔的回应,皱着眉奇怪地看了眼虚掩着的卧室房门,他不耐烦地走过去,一脚把门踹开,同时大喊:“叫你看个小孩,在里面做什”

屋内浑浊的空气挟着浓郁的血腥味迅速混入鼻腔。

左哥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看到衰仔的尸体被乱刀捅死在地上,床上的小孩已经不见了。

“操!”左哥立即从怀里抽出防身的刀子,来来回回检查了屋子里可能会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地回到衰仔尸体躺着的卧室。

“呜……”

一道微弱的哭泣声从门后响起,左哥当即拉开挡着的门,严汌缩成一团,肉球似的蜷着身躯小脸苍白,身上还带着血,颤抖着身体躲在门后。

左哥踹了他一脚,狰狞着脸,咬牙问:“谁进来过?!”

“一个……一个叔叔……”严汌淌着眼泪,想要用手去摸脸上的血水,却越抹越多,把半张脸都染得血红。

“别他妈哭了!”左哥看着地上衰仔的尸体,深深吸了口气,朝地上的严汌踹了一脚:“快点站起来!我们要走了!”

严汌被吓得手脚发软,无助地坐在地上,黑潼潼的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埋着脸抿着嫩红的嘴唇不再说话。

左哥不耐烦地弯下腰伸手想把他领起来:“唔!”

他已经靠近严汌的身躯蓦地一僵,像是方才才意识到似的,缓缓垂下眼睛,看到心口上插进去的刀。

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喘息着,目光渐渐沉下去,视野急剧倾斜,左哥重重倒在地上,减小的视野里靠来了一双没有穿鞋,脚底踩上鲜血的、胖鼓鼓的脚丫。

严汌面无人色地趴在地上,他和左哥生理性流泪的眼睛对上视线,漠然的眼睛轻又缓地眨了一下,面颊上是被抹开的鲜红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

一杆枪口率先从缝隙中穿过来,似乎是察觉到屋内没有人注意到他,男人慢慢推开了房门,他按着扳机的食指慢慢实力,而后倏然一僵。

男人蹙着鼻尖看着被血液染满的地面,一具尸体就倒在卧室内外之间,人应当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身下的血变得粘稠、发黑。澜3晟整理

擦啦

擦啦

有轻微的声音伴随着毫无平仄的童谣哼唱从房内响起。

他警惕地端起枪,放轻脚步朝房内走去,屋内的场景让饶是手上沾过几十条人命的杀手都头皮发麻。

一个胖乎乎的小孩骑在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上。

从男人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小孩面无表情地一刀又一刀虐杀着男人的尸体。

他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枪,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严、严汌?”

小孩挥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哼着的摇篮曲也戛然而止,缓慢回头。

原先白净的脸上早已被飞溅而起的血珠染满,那双冷漠的黑色眼睛却仍旧不染尘埃,直接又赤裸地暴露了深处闪烁着的嗜血与兴奋,空白的表情上陡然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叔叔,”严汌的声音青涩又稚嫩,目光在他手上的枪上停顿片刻,又毫不畏惧地移回男人脸上,问得直白且笃定:“你也要杀了我吗。”

男人的视线在他脸上那抹可怖的笑容上顿住,忍不住深皱着眉毛,退出房间拿手机打了个电话:“严先生,你孙子好像有点问题。”

十八年后,辰昇董事大会。

紧闭的会议室大门被人蓦地推开,正准备离开会场的二十多眼睛几乎是同时看向门的方向。

严汌双臂维持了一秒拉开大门的动作,继而干脆地大步走入,他径直踏上演讲台,把宣讲人推了下去,抬手顶了下鼻梁滑下的眼镜,面带微笑地抬起脸,目光被遮掩在镜片后,环视台下一周,缓缓落在主位的严怀山身上:“爸爸,听人说这次地下海的提案被否了,我有些想不明白,想来当面问问各位董事原因。”

严怀山坐着没动,淡然的目光在严汌脸上一扫而过,默许了他的行为。

会议室内因陡然进入的严汌静了一瞬,很快便重新喧骚起来。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董事不屑的哼了台上的严汌一声。

“拍下这块地皮的成本太大,哪怕辰昇根基稳健,那也是在外贸领域,但你们现在说要用四百个亿建游乐场,后期投入成本不知道还要多大,我坚决不会同意这次尝试!”一个持股较多的董事方才还念着严怀山在这里口下留情,现在对着严汌毫无遮拦地道:“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来瞎掺和,乖乖回英国玩你的烂摊子去,你爸爸会自己拿决定的。”

“您不要动气,”严汌走下讲台,手上拿着话筒,笑眯眯地朝他靠近,“我们的团队已经做了完整前景预估,我们可以买下各类IP,把地下海打造成全国首家大型海洋主题游乐场,内部再建设相应的餐厅与酒店,形成吃、玩、住一条龙。”

“我不会同意拨款的!”

董事把手里的水杯重重放上桌面,几滴水珠飞溅出来,他冷冷一哼,说着就打算离席。

其余与他一派的董事也跟着站起身准备一同离开。

坐着的一些董事来回相互对望几眼,脸上犹豫一秒,一些仍旧坐着,一些已经想要起身离开。

严汌朝他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按上那位董事的肩头,低眉顺目地笑着却用力将他按了下去:“叔叔,不要生气,您耐心听完我们的计划书再做决定也不迟。”

“别碰我!”董事把他的手甩下去,重新站起身,指了下坐在轮椅上的严怀山,又看向严汌:“你们父子两个把公司闹得一塌糊涂!我要和你爷爷通话!”

“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严汌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桌上,笑着说:“您跟我们的事情可以现在就解决,何必要惹他老人家心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解开领口紧绷的领带,背身去一旁摆了严怀山休闲时会打的高尔夫球杆挑了一根出来。

“你们简直是要造反了!”董事拍了下桌子,震得空气一颤,大怒道:“我明天就飞去英国当年和严左行谈!”

“吱!”

话筒从手上掉落,音响里发出刺耳尖锐的乱音。